“讓他進(jìn)來?!标惡5穆曇袈牪怀霾?。
    帳門掀開,一個高大的黑臉漢子邁步而入。
    他甲胄滿是征塵,腰背卻挺得像一桿槍,眼神沉靜地掃過帳內(nèi),最后精準(zhǔn)地鎖定在主位的陳海身上。
    沒有半分流寇的虛浮,全是邊軍的沉穩(wěn)悍勇。
    陳海的目光掠過他的臉,落在他那雙布滿厚繭的手上。
    不是農(nóng)夫的繭,是常年握持兵刃磨出的繭。
    是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狠角色。
    “闖王麾下,田見秀,奉闖王之命,拜見陳將軍?!睗h子抱拳,聲如洪鐘。
    “坐?!标惡L帧?
    一個木匣被呈上。
    田見秀開口:“闖王聽聞將軍大破孫傳庭,威震關(guān)中,特遣在下恭賀。此乃闖王親筆信,亦是一份結(jié)盟大禮?!?
    陳海打開木匣,信紙粗糙,字跡卻霸道外露。
    他一目十行,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。
    信中,李自成先是極盡吹捧,稱他為“義軍表率,天下楷?!保缓髨D窮匕見——提議兩家結(jié)盟,讓陳海趁勢猛攻西安,徹底拔掉明廷在西北的釘子。
    而他李自成,則會從河南出兵,遙相“呼應(yīng)”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
    陳海突然放聲大笑,將信紙隨手扔在案上,仿佛那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廢紙。
    帳內(nèi)眾人皆是一愣。
    羅虎一把抓過信,粗略看完,興奮地一拍大腿:“好!主公,闖王夠意思!咱們跟他聯(lián)手,一個打西邊,一個打東邊,這大明江山,對半分了!”
    “對半分?”陳海的笑聲戛然而止,眼神驟然變冷,像臘月的冰,“羅虎,你看清楚,這信上寫的是對半分,還是想讓我們?nèi)ニ?,他好來給我們收尸?”
    一句話,讓帳內(nèi)溫度驟降。
    羅虎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。
    趙老四嗤笑一聲,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:
    “就你這腦子,被人賣了還幫著數(shù)錢。西安是紙糊的?孫傳庭是敗了,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城里幾萬守軍,讓我們拿人命去填?他李自成在河南隔岸觀火,坐收漁利。這他娘的叫結(jié)盟?”
    “你!”羅虎脖子漲得通紅。
    “咳?!彼潍I(xiàn)策輕咳一聲,站起身,走到了沙盤前。
    他指著陜西與河南的交界,沉聲道:“闖王此計,是陽謀,更是毒計?!?
    “主公重創(chuàng)孫傳庭,朝廷必定集結(jié)九邊精銳,不惜代價撲來。闖王邀我們攻打西安,就是要把我們徹底釘死在關(guān)中,吸引朝廷全部的火力。我們在這里流血,他在河南就能安然無恙地攻城略地,收攏流民。這哪里是結(jié)盟,這是拿我們的命,為他鋪就王圖霸業(yè)!”
    宋獻(xiàn)策一席話,徹底澆滅了羅虎最后的幻想。
    陳海卻只是平靜地看著田見秀,仿佛在看一個死人。
    “田將軍,讓你見笑了。我這些兄弟,都是粗人,說話直?!?
    他站起身,親自走到田見秀面前,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。
    “不過,他們說的,就是我想的?!?
    笑容不變,話語卻像刀子。
    “回去告訴闖王,他的賀禮太重,我陳海福薄,受不起。想讓我去啃西安這塊硬骨頭,可以。讓他先把南陽、襄陽兩座城打下來,送到我手上,當(dāng)做攻打西安的軍費(fèi)。否則,免談?!?
    田見秀的臉色終于變了。他沒想到陳海竟如此不留情面,直接撕破了所有偽裝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自鎮(zhèn)定:
    “陳將軍快人快語。結(jié)盟之事,或可從長計議。在下此來,亦是想親眼見識一番,能將孫伯雅打得丟盔棄甲的強(qiáng)軍,究竟是何等風(fēng)采?!?
    他提出了參觀的請求,試圖扳回一城。
    “參觀?”陳海笑了,笑得更開心了,“當(dāng)然可以!我靖難軍沒什么見不得人的。不但要看,我還要親自陪田將軍看個夠,看個明白!”
    他對宋獻(xiàn)策遞了個眼色,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飛快道:<b>><b>r>
    “讓他看高爐,看農(nóng)田,看軍校。我要讓他聞到鐵水的味道,聽到讀書的聲音,看到一個他李自成永遠(yuǎn)也建立不起來的新世界!但記住,煉鋼廠的核心實(shí)驗(yàn)室,鏡子局,一步也不許靠近。我們要讓他敬畏,而不是讓他偷師?!?
    宋獻(xiàn)策心領(lǐng)神會。
    接下來的半天,對田見秀而,是一場靈魂被反復(fù)碾碎的酷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