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破曉,晨光熹微。
別院門前車馬齊備。
孟淮止身著青灰常服立在階前,神色已恢復平日的清冷,唯有在看見阮如玉被丫鬟攙著走出來時,眼波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瞬。
她臉色仍帶著倦意,眼下一圈淡青,見到他立即垂眸斂衽,聲音輕得似露珠滾落:
“小叔叔?!?
這聲規(guī)矩守禮的稱呼讓孟淮止指節(jié)微緊。
他略一頷首,轉(zhuǎn)身時衣袂劃出冷硬的弧度:
“啟程?!?
馬車在沉寂中駛?cè)朊细畟?cè)門。
停穩(wěn)后,孟淮止卻沒有著急離開,而是立在車轅旁向阮如玉伸出手掌。
阮如玉猶豫片刻,終將沁著涼意的指尖輕搭上去。
在肌膚相觸的剎那,兩道身影同時凝滯——
她的指尖與他掌心一觸即分,像兩片偶然相碰的云,又匆匆各分東西。
“昨日之事,”
孟淮止緩緩開口,聲音低沉平穩(wěn),聽不出任何情緒
,“我會處置。你安心回去,從今以后不會再有人敢為難于你。”
這是他給出的承諾。
阮如玉抬起頭,飛快地看了他一眼,又迅速低下:
“多謝小叔叔。”
“嗯。”
孟淮止應了一聲,目光在她低垂的發(fā)頂停留了一瞬,終是轉(zhuǎn)身大步離去,背影決絕冷硬,仿佛要徹底斬斷昨夜那不該有的牽連……
阮如玉站在原地,望著他遠去的背影,直到再也看不見,才緩緩收起那副恭順怯懦的表情,眼底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光。
孟淮止進了府,未曾歇息,帶著竹生便徑直朝著李氏所居的正院走去。
他面色沉靜,步伐沉穩(wěn),周身卻散發(fā)著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,沿途遇到的仆婦丫鬟無不心驚膽戰(zhàn),紛紛避讓垂首,不敢直視。
正廳內(nèi),李氏正心神不寧地捻著佛珠,聽聞腳步聲,抬頭便見孟淮止面色冷峻地大步踏入。她心頭猛地一跳,強自鎮(zhèn)定道:
“淮止你回來了?事情可還順利?”
孟淮止卻并未回答她的寒暄。他站定在廳堂中央,目光如冰冷的刀鋒,直直射向李氏,開門見山,聲音沉得嚇人:
“長嫂,昨日如玉路上遭遇了山賊。”
李氏捻著佛珠的手猛地一抖,臉上血色褪去幾分,強笑道:
“竟有此事?京畿之地,怎會……如玉她沒事吧?真是萬幸……”
“萬幸?”
孟淮止打斷她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
“若非我恰巧趕到,此刻她主仆二人早已尸骨無存!長嫂難道不覺得,這山賊出現(xiàn)的時機、地點,都太過巧合了嗎?”
李氏被他目光中的厲色和毫不掩飾的懷疑逼得慌了神,聲音陡然尖利起來,帶著色厲內(nèi)荏的味道:
“孟淮止!你這是什么意思?難道懷疑是我所為不成?我不過是按家規(guī)行事,讓她去莊子思過!誰知會遇上這等天災人禍!你莫要血口噴人!我乃孟家長房夫人,你豈敢如此污蔑于我!”
她越說越激動,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,猛地站起身,手指幾乎要戳到孟淮止面前:
“別以為你現(xiàn)在掌著家,就能無法無天!別忘了你的身份!我可是你嫂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