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慪氣!
青葛迎著他探究的目光:“堂堂寧王府的王妃,明明得了賞賜,禮單都送到我面前了,我想要,卻拿不到,底下人隨便說一句就能從我這里拿東西,那你說我這王妃當(dāng)?shù)糜惺裁匆馑迹俊?
她微抿著唇,緩慢地問道:“難道殿下要的,便是一個可以任人揉圓捏扁的王妃?”
寧王墨眸微瞇,望著自己的王妃。
她生得肌膚勝雪,明光嬌艷,本是端正柔美,不過此時卻略偏著頭,目光清靈倔強(qiáng),竟是非要找自己討個說法。
他突然想起昨日的種種。
她纖弱的身體無力地搭在榻上,仿佛被風(fēng)雨摧殘過的嬌花,濕漉漉地落在地上。
便是再鐵石心腸的,都會心生憐惜,不忍踩踏。
寧王原本過于涼薄的神情倒是添了幾分溫度。
他坐在那里,微后仰,道:“你說得倒是有理。孤確實出爾反爾,既如此,你有什么喜歡的盡管開口,孤會補(bǔ)給你。”
青葛聽著他的語氣,簡直是哄著小貓小狗一樣,便干脆道:“我不要補(bǔ)別的,我就想要杜仲王雄花?!?
寧王略挑眉:“這么倔?”
青葛就是和他倔上了:“我說了要,結(jié)果孫管事說沒了,給別人了,我難道不要面子嗎?我夏侯家的嫡女嫁過來寧王府,抬手要東西,結(jié)果還要不著?我不管,反正我開口了,我就要拿到!”
寧王沉吟了一下:“葉閔先生是千影閣的閣主,是我倚重的左膀右臂,你以后見到他,說話也客氣些?!?
青葛聽這個就知道,他怕是已經(jīng)知道剛才的種種,便輕哼一聲:“是他先對我不客氣的?!?
寧王笑了笑,卻突然問道:“你要杜仲王雄花做什么用?”
青葛:“那是難得一見的寶物,用處大著呢,我要了來,說不得哪日就用上?!?
寧王看著她:“可是這樣,別人會誤會的?!?
青葛:“誤會?”
寧王:“誤會是孤要用?!?
青葛:“?”
寧王身體略前傾,兩手搭在案上,撩起薄長的眼瞼,就那么無奈地望著她。
青葛費(fèi)解。
寧王嘆道:“王妃覺得,孤需要補(bǔ)嗎?”
青葛愣了一下,突然意識到了。
那杜仲樹為雌雄同株,而杜仲王雄花是雄樹上結(jié)的花,從醫(yī)理上來說,人參牡蠣等做成丸藥,可生精壯腰,補(bǔ)中益精,對男子尤其有所助益。
一般來說,尋常人確實是做這個用途的,至于自己用作藥引,反而是一個偏門了。
想明白這個,她的臉便慢慢紅了。
寧王看著她玉白面頰上泛起的嫣紅:“你哭著鬧著要,孤不得不多想,嗯,覺得我這么差勁?”
屬于男性的強(qiáng)大氣息鋪天蓋地而來,青葛陡然想起兩個人之間的種種,那種猶如電流躥過各大穴位的酥麻感。
她竟無可控制地后退一步。
她咬著唇,偏過臉去:“殿下既不舍得給我,直接說就是了,又何必這么逗我?”
寧王薄唇微勾,聲音溫和到有些哄著的意思:“說了,會補(bǔ)給你別的?!?
青葛仰臉,冷傲地丟下一句:“誰知道真的假的,再說我也不稀罕!”
寧王:“孤已經(jīng)承認(rèn),這是孤的錯,既然錯了,孤就認(rèn),會加倍補(bǔ)給你,不至于讓你丟了臉面。”
青葛:“我就要杜仲王雄花,我不管別人怎么誤會,就要這個!”
她說完這個,微昂起下巴,不屑地道:“堂堂寧王,連這么一個物件都不舍得給自己王妃,還要說別的?誰信!”
說完,一甩袖子直接離開了。
寧王看著她纖細(xì)筆直的背影,頓了片刻,之后倏而一笑。
她這性子倒是嬌氣得很,又嬌又野又愛面子。
不過倒也正常,畢竟是夏侯家的嫡女,自小千嬌萬寵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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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鴻閣外景致好,苗圃花卉爭奇斗艷,春日時節(jié),那綠色深深淺淺鋪展開來,深的油綠欲滴,淺的青翠嬌嫩。
羅嬤嬤和崔姑姑便安靜地等在那里,兩個人都不曾出聲。
就在一只鳥兒掠過的功夫,崔姑姑看了一眼羅嬤嬤。
她看到羅嬤嬤望著天鴻閣的軒窗出神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或許在為她家娘娘出謀劃策,想著討寧王歡喜的法子吧。
不過崔姑姑心里明白,從那王妃踏入天鴻閣,她們就注定輸了。
崔姑姑已經(jīng)在寧王府循規(guī)蹈矩了三年,這三年里她為寧王府做事,也為譚貴妃做事,可以說付出了很多,她盡心盡力嘔心瀝血,她也知道寧王是賞識自己的,而譚貴妃更是信任自己。
當(dāng)然了,這份工作并不好做,她要周旋在這母子之間,萬萬不可得罪另外一方。
但是崔姑姑一向做得很好,她對自己充滿信心,她了解寧王,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讓寧王喜歡。
不過如今她已經(jīng)二十歲了,她開始意識到,自己最大的優(yōu)勢,恰也是自己最大的劣勢。
她開始清楚地明白,在寧王的眼里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女人,而是一個屬下,寧王用著很順手很方便,所以就把她放在那里用著,就是這樣。
而她的時間不多了。
她必須在明年二月之前完成自己身份的轉(zhuǎn)變,必須讓寧王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女人,要留在寧王府,要成為郡夫人,要將自己這幾年在寧王府在譚貴妃那里的付出,最大限度地為自己以后的身份增磚添瓦。
現(xiàn)在寧王府有了一位王妃,這對她來說很關(guān)鍵。
借著這個機(jī)會,她操作得當(dāng),有可能從此晉升成為郡夫人,操作不當(dāng),有可能永遠(yuǎn)在這寧王府無立錐之地。
這么想著的時候,她望了一眼旁邊的羅嬤嬤,恰巧羅嬤嬤也在看著她。
她輕笑了一下,禮貌地頷首,之后收回了目光。
她知道羅嬤嬤是世家大族受器重的老奴,心里自然有些謀算,但是那又如何,可以說這夏侯家小姐走上天鴻樓的那一刻,這主仆就已經(jīng)輸了。
可以想象,寧王從此之后只會厭倦,他最不喜歡不識大體的女人。
這么想著的時候,卻聽到那樓梯上傳來腳步聲,于是瞬間崔姑姑和羅嬤嬤全都望過去。
在她們的注視下,青葛帶著慍怒走下了樓梯,姿態(tài)依然是高貴從容的,但明顯有些氣惱。
羅嬤嬤頓時蹙眉,她感覺不妙。
崔姑姑垂下眼,略松了口氣
青葛卻是看都沒看這兩位,徑自上了軟轎,之后命道:“起轎?!?
其實就這杜仲王雄花來說,沒拿到手,青葛也只能認(rèn)命了。
認(rèn)命之余,她對于自己今天的種種作為也是滿意的。
她是什么身份?不過是奴籍的孤兒,在大晟,奴籍幾乎是永世不得翻身的。
她拼盡半生的力氣,能脫了這奴籍,能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尋常白身,便已經(jīng)功德圓滿了。
對她來說,自小調(diào)教她的葉閔,是不可逾越的高山,而那天潢貴胄的寧王,是連抬頭多看一眼都是褻瀆的神明。
可是現(xiàn)在,她竟然有機(jī)會跑到這王府中,裝腔作勢,讓葉閔為自己低首,讓寧王為自己讓步,這簡直——
青葛明白,她這輩子就這么一次機(jī)會。
既然一次機(jī)會,不用白不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