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疆叛亂者,殺!
他將暴君的行事風(fēng)格一路延續(xù)了下去,落實了在所有人中暴君的形象。
所有人都認為他心狠手辣,沒有絲毫身為人的感情。
不論是誰的人頭落地,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。
但沒有人看見朝堂在一日日變好。
他興水利,修水渠,筑長城,統(tǒng)一度量衡。
貪官污吏在逐漸減少,百姓的民脂民膏不再有人搜刮,一切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。
而他始終是孤獨的。
只有我知道,他只殺該殺之人。
蕭容予的心中有一桿秤,一桿辨別天下善惡的秤。
不僅僅是身為閻王時有,做人皇之時也一樣有。
但人心時常多了點沒用的東西,以為無情的殺伐分明便是不講理,便是昏行。
然而無用的慈悲,才是世間一切惡意面前最卑微的東西。
我收斂了一切的思緒,眼前的他正在看花。
他已然垂垂老矣,滿頭白發(fā)。
可此時正值春日,滿庭花兒盛放。
春風(fēng)稍拂過去,便是紛亂的花瓣,伴著樹葉緩緩飄落。
他凝望著這里的一切。
每一處曾經(jīng)都留下過記憶的痕跡,足以讓他咀嚼良久。
這么多年,我目睹著他老去。
即便皺紋遍布,但那股自骨頭里生出的帝王威嚴也長久存在。
而后宮,自我死后,始終再無他人。
他沒有允許任何人留在他身邊,執(zhí)拗著要孤獨地走過這一生。
一片花瓣飄落了下來。
我看見他伸出手去要接那花瓣,可手卻不自覺地顫抖。
花瓣從他指縫中擦過,飄落。
我心口一痛。
“是時候回去了?!?
蕭容予怔然望著眼前的美景,緩緩開口。
他挺直腰身,拒絕了所有宮人的攙扶。
一步一步來到了我的金鳳宮。
這里他一直命人打理著,即便多年來從未有人住進去過,卻沒有絲毫落塵。
一切一如往常。
恍惚間,我好像也回到了當(dāng)初一樣。
他屏退眾人,只留下了掌燈的小太監(jiān),坐在了我以前最喜歡坐著的地方。
小太監(jiān)將胳膊上搭著的披風(fēng)給蕭容予披上,輕聲勸道:“陛下小心著涼,喬夫人在天之靈若是看見,難免會心憂的。”
往日里蕭容予都是令人不敢接近的存在,這小太監(jiān)倒是沒在害怕。
我猜想應(yīng)該是蕭容予待他不錯。
不然老了都沒人敢照看他。
蕭容予也像是聽進去了。
他攏了攏肩上的披風(fēng),仔細蓋好,看著眼前的桃花樹陷入沉思。
良久。
我注視著此刻在我身旁蒼老到連起身都需要攙扶的蕭容予。
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。
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。
他喃喃念著:“嬋兒……嬋兒……”
即便無法觸碰到他,我依舊待在他身旁,將頭倚在了他的肩上,應(yīng)了一聲。
“我在?!?
會在什么時候再次相見呢?
我并不知曉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我聽他一聲悠長的嘆息。
一股濁氣從他胸中吐出,我想要握住他的手,可是卻依舊無法觸碰。
一想到千年之久的輪回時光中,大多數(shù)的時間他都是這樣等待著。
那種歉疚心疼的感覺,便有如浪潮一般在我心中來回起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