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西音是真的著急解釋,“他平時工作壓力大,在家就放松些,其實人很好,也不是經(jīng)常這樣不正經(jīng)。”
蘇穎蹙著眉,稍稍設想一番,提醒說:“不經(jīng)常,已很是讓人印象深刻了?!?
趙西音“噗嗤”一聲,笑了起來。
兩人又并肩走了一段再沿原路返回。
蘇穎說:“知道了你這么多秘密,就不怕我發(fā)個微博告訴記者什么的?”
趙西音搖搖頭,“不怕,我知道您的私事兒也不少,我要是記者,會更喜歡報道您吧。”
蘇穎愣了愣,一眼對視,都輕輕笑了。
賓館門口,“小趙?!碧K穎忽然叫她名字。
“嗯?”
“以前不太喜歡你,是我的偏見。沒這個緣分合作,我還是祝福你一切都好?!碧K穎的態(tài)度始終溫淡,但眼神注目時,能感受其中的真誠與平和,她說:“或許有些話你不愛聽,但我還是想告訴你,人心易變,沒有那么多‘想當然’和‘你以為’?!?
頓了下,蘇穎直不諱,“與戴老師簽合同的時候,一碼歸一碼,別感情用事,找個專業(yè)律師,慢慢把條款過一遍。她若真是為你好,一定足夠理解和支持?!?
說完,蘇穎就回了房間,而趙西音站在原地久久未動。
拍攝第七天,按計劃安排,團里參演的其它舞蹈演員飛抵青海,開始群戲的拍攝。趙西音成天在拍攝地,凍得快要暈倒,還是岑月主動找的她,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,“趙西瓜!你瘦啦!”
趙西音人都站不穩(wěn)了,“哎哎哎,扶著本宮一點。”
岑月裹得巨嚴實,“我天,這兒這么冷,你們就拍了這么多天吶?”
趙西音拿手背去涼她的脖頸,岑月哇的一聲驚叫,跳著跑開,“你個臭西瓜呢!”
兩姑娘你追我趕,吵吵鬧鬧的。
離離原上草,晴翠接荒城。跑遠了,跑離了人群,就剩她們與這風吹草動,兩人默契一笑,站在水塘前丟石子兒。趙西音蹭了蹭她肩:“跟你說個秘密?!?
岑月湊過耳朵。
趙西音從大棉襖的口袋里拿出手機,然后點開相冊,“當當當,我結婚啦!”
岑月嘴巴張成o型,“天,這么突然!”
“也不是很突然,達成共識很久了?!壁w西音美滋滋的,自己看了又看。
“是周哥兒?”
“嗯。”
岑月鼓掌,“他好厲害誒!”
幸福好像就是這樣,藏不住,總想分享給親近的人。岑月看了她好一會,“趙西瓜,你現(xiàn)在渾身帶著光,特別美?!?
趙西音迎著風,做了一個張手跳躍的動作,身姿輕盈,像要飛的燕,“我一直都好看的!”
岑月嫌棄的切了聲,“臭屁?!?
不再鬧,趙西音問:“這次除了舞團,還有誰來了?”
“挺多人的,年后第一次過來工作視察吧,估計也就走個形式?!贬赂嬖V她:“那個很帥的老板,還有戴老師也來了。”
孟惟悉啊。
至今再想起他,趙西音一片心如止水。她不是會回頭看的人,有些感情曾經(jīng)真誠過,但時過境遷,人總是要繼續(xù)向前的。
微微發(fā)呆之際,岑月又哦了聲,“我看到戴老師跟一個男的走得很近,那男的三十多歲吧,以前在團里從沒見過?!?
——
與拍攝地最近的鎮(zhèn)上相距二十公里的縣城。
“這他媽什么破地方,能不能有好點兒的酒店了?!”莊邱脫了外套,撒著火氣往床上丟,拿起枕頭聞了聞,一臉嫌棄。
他秘書八面圓通,此刻也是無奈道:“真沒法兒了,莊總。再往遠去還有七八十公里,明兒您還要過去開會,趕不上的。”
莊邱講究慣了,一頓邪火,“趕不上就不開了!”
秘書嚴肅勸道:“孟總也過來了,他的面子您不能不給?!?
“行了行了?!鼻f邱不耐煩地繞過這茬,又問:“戴云心怎么還沒來?她還想不想要這筆投資了?”
正說著,敲門聲就響起。
秘書笑了笑,“聽見您召喚了?!?
開門,戴云心一身白色長羽絨,還戴了條寬大的圍巾遮住了半邊臉。莊邱立刻換上笑臉,“真不好意思了,讓您受累跑一趟?!?
他什么伎倆什么心思,戴云心當然心知肚明。但眼下她是有求于人,內(nèi)外交困,不得不笑臉示人,“我也許久沒與莊總敘話了,正巧不是?”
莊邱笑意不抵眼底,語氣卻親切熱絡,“我知道戴老師那部電影遇到點資金困難,現(xiàn)在呢,大環(huán)境不好,國家政策管控也嚴厲。北京橫店死了多少公司,那都是人盡皆知的。”
這話說得現(xiàn)實,挑中戴云心的那根刺,她笑容訕訕,洗耳恭聽。
“我那筆資金呢,閑著也是閑著。但畢竟幾千萬的投資,慎重點您也能理解吧?”
“當然?!?
“但我回北京還沒兩個月,確實誠心想交戴老師您這個朋友。您是大師,是偉大的藝術家,我面兒有光。”莊邱話鋒一轉,笑瞇瞇道:“只要您愿意幫我一個忙,那么一切都好說。”
戴云心本能回絕:“不行,誰都可以,唯獨她不行。”
莊邱哎呀一聲大驚小怪,“只是一起吃個飯,又不用娶回家當老婆,什么年代了,還放不開?”
戴云心幾不可微地皺了皺眉,“她不一樣?!?
“一樣的我也看不上。”鋪墊了這么多,莊邱耐心已到極限,神色狠厲道:“戴老師,我是有誠意的,既然志不同道不合,那那筆投資就沒得談了?!?
戴云心雖是聲名在外,擔著這劇那劇的舞蹈指導,但跳舞編舞能掙多少錢。自己年齡也大了,早就不從事臺前表演,攢著這些人脈,是想轉型拓展領域。原本談好的投資方,有兩家臨時出了變故,計劃泡了湯。戴云心看不上莊邱,傲世輕物,囂張跋扈,但也知道他兜里確實有幾個錢。
資金再不到位,后續(xù)的制作、檔期都會受影響。
漫長的思考后,戴云心別開臉,咬牙答應,“一頓飯,就一頓飯?!?
——
農(nóng)歷年后,天氣陰晴不定,頭一天還是霧霾彌漫,是夜大風一吹,次日又是湛藍澄澈的天色。
趙文春明天就要回學校上班,趁著都有空,讓周啟深來家里吃飯。
“你多吃點魚,羊肉溫補,也多吃點?!壁w老師慈愛善良,疼這些晚輩。
周啟深食量大,吃得多,三碗飯后還能喝兩碗湯。
“你明天什么時候的飛機???”趙老師問。
“下午四點多?!敝軉⑸钫f:“明兒上午有會議,實在走不開?!?
“也行。我給小西買了兩條圍巾和手套,那邊兒冷,你幫我?guī)н^去給她?!壁w文春再三確認,“你真沒告訴她你要過去?”
周啟深笑,“真沒,給她個驚喜?!?
趙文春點點頭,“好,好。來,再喝一碗湯,補補身體?!?
周啟深握著湯勺一頓,看著趙老師殷勤的模樣,好像是嫌棄他身體有多不好似的。
看把老人家給急的。
——
青海。
趙西音剛結束一場雨景的拍攝,這真是遭了大罪,本就衣著單薄,還要在雨里起舞,風沙一吹,她整張臉都成了泥。蘇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,在場邊裹著棉衣打顫。
趙西音到底不是專業(yè)表演出生,她的一個單獨鏡頭十來秒,ng了十來遍。趙西音狀態(tài)不好,也沒經(jīng)驗,越往后越心慌。蘇穎看了許久,剛要起身,一旁的戴云心先上前,安撫指導:“小西,別緊張,精益求精是很正常的流程。”
趙西音看到熟悉的人,情緒沒那么繃了。
她的嘴唇凍得直抖,妝發(fā)又上來給她補妝。戴云心抓緊時間道:“你眼神往外送出去,別當這是拍電影,就像我們?nèi)粘5挠柧?,不就伸腿、旋轉,跳躍這些基本功嗎?不難的,有點信心!”
趙西音點點頭,咬牙再來一遍。
這一遍,終于過了。
她快虛脫,蹲在原地半天站不起來。
戴云心拿著大衣搭在她身上,又是遞熱水,又是扶著她,守在片場一上午,關心切切。換了衣服,休息棚里開著電暖爐,把趙西音的臉襯得紅撲。
“喝點姜茶,待會再吃一顆感冒藥?!贝髟菩亩诘?。
趙西音心無旁騖一笑,“謝謝師傅?!?
靜了兩秒,戴云心說:“下午沒有拍攝工作,我找人送你回賓館,好好睡一覺。這雨一淋,保準得感冒。你身體本來就不太好,自己多注意。”
趙西音愁眉苦臉,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,“拍電影也太難了,這一部結束,我再也不進這個圈子了?!?
“懦弱,沒志氣?!贝髟菩牟粷M不悅,“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,從小教你的話都忘了?”
趙西音張嘴欲辯,被她打斷,“不許孩子氣。走吧,送你回去。睡醒后收拾一下,晚上跟我去吃個飯?!?
趙西音一愣,“又、又吃飯?”
戴云心皺了皺眉,“你現(xiàn)在陪陪我都不愿意了?”
趙西音心軟,搖頭否認,“沒有?!?
下午一覺睡過去,還真被戴云心說中,趙西音醒來頭疼欲裂,感冒了。戴云心掐著點來找她,趙西音臉都是白的,苦苦道:“師傅,我不太舒服,改天再陪您行么?”
她真不是裝,起身的時候,眼前一片黑炫。
戴云心狠心道,“就今天,反正有車過去,不用走路。”
十分鐘后,趙西音擤著鼻涕,暈暈沉沉地隨她出門。她上車后還給周啟深發(fā)了條微信,“感冒了,好難受[哭哭]?!?
那邊沒回。車駛上路,搖搖晃晃的,她很快又睡著了。到了地方,車停穩(wěn),戴云心始終沒有動。司機側過頭,狐疑問:“戴老師?您不下車?”
戴云心目光定在趙西音的睡顏上,像纏繞的藤蔓,有過幾秒遲疑與糾結。她伸出手,還是把趙西音叫醒,“小西。”
趙西音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竟到了格爾木市區(qū)。
下車前,戴云心說:“包就放車里吧,拿著費事?!?
當?shù)匾患液ur酒樓,上三樓,戴云心推開包廂門,早到的莊邱立刻站起身,笑臉投向趙西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