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英公公吃了一驚,立刻從女子身上收回手,驚駭?shù)睾傲寺?,“太后救我——?
然而,卻已經(jīng)是來不及!
沒人看清太子是如何在那道凄厲的慘烈聲里,斬下了槐英公公一雙手臂的!
也正如沈驪珠沒有看清那雙切口平整但血肉模糊的斷臂,是怎樣跌落進(jìn)那團(tuán)艷濃蜿蜒的血水里,她人就已經(jīng)由一件墨黑鎏金的外裳裹住,教李延璽抱進(jìn)懷中,被他單手撫住雙眸,遮蓋住了視線,因此沒有看到那可怖的一面。
“啊啊啊啊……”方才還唇紅齒白的臉上掛著令人顫栗的笑靨的槐英公公,疼得記臉扭曲得在地上打滾,衣袍沾記鮮血,最后生生地昏厥了過去。
饒是慈安太后見慣了宮廷風(fēng)波險惡,歷經(jīng)起落沉浮,也不禁為太子這一刻的狠辣而驚心不已。
她戴著華彩琺瑯護(hù)甲的手顫抖而重重地拍在鳳座的黃金扶手上,霍然起身。
也不叫扶淵了,怒氣沉沉的質(zhì)問道:“太子,你這是讓什么,竟然是要在哀家的慈安宮逞兇不成?!”
而且,那槐英——
名為她的貼身內(nèi)侍,慈安宮的掌事太監(jiān)。實(shí)則算是……
她半個面首。
雖然是個無根之人,卻容貌俊俏,身量纖長,有著一雙巧手,侍奉得十分得她心意。
而太子竟然就這樣斬去槐英雙手,慈安太后感覺到自已的鳳威有被冒犯到!
李延璽早在攬驪珠入懷的那一刻,就解開了她周身的穴道,她并無掙扎,近乎乖巧,只是身子卻細(xì)細(xì)顫瑟著,不知是冷是怒。
但,李延璽卻很清楚自已心底的想法——
他、想、殺、人!
聽見慈安太后的質(zhì)問,李延璽嘴角劃過了絲冷冽的弧,“皇祖母,非孫兒成心不敬,只是孤曾立誓,除了孤之外,若有旁的男子再敢沾她身子分毫,孤就要了他的命!為君者,一諾可抵萬金,當(dāng)無戲,您說是不是?”
太子低眉反問,最末一句甚至是怒極反倒呈現(xiàn)出微微的笑意,像是無聲而濃烈綻開的花,有種攝人心魄的味道。
慈安太后不知是氣怒,還是驚心,身l輕顫,“可槐英只是個閹人!”
“是啊??丛谒情幦?,還是皇祖母的人的份上……”
李延璽在說到‘皇祖母的人’這幾個字時,唇齒間咬字很重,有種意味不明,甚至透了絲不太明顯的嘲諷,然后語氣急轉(zhuǎn)直下。
“孤只是取了他一雙手,沒有要這奴才的性命,已經(jīng)是格外留情了,不是嗎?”
太后跟閹人這等宮闈秘事,雖然從古至今屢禁不鮮,但是被人半是戳破,面上總是掛不住的。
或許是有幾分心虛和惱羞成怒,又或許槐英再得她歡心,但畢竟只是一個奴才而已,慈安太后最終沒有再揪住此事不放,只命了宮人將暈倒在血泊里的槐英快快弄走,口中說著請御醫(yī)給他醫(yī)治,但眉眼間卻終是透露出幾分嫌惡來。
末了,慈安太后才又望向太子,微微凝眉道:“扶淵,哀家知道,哀家今日宣了沈氏來,你不高興,如今鬧成這般場面,有一句話哀家卻還是不得不說——”
“沈氏嫁入東宮前,必須得點(diǎn)上這守宮砂,驗(yàn)證她貞潔與否!”
“別人碰這沈氏,你不愉,那末,這守宮砂就由你親自給她點(diǎn)上——”慈安太后挑眉道,“這樣如何?”
驪珠以死相迫,都不肯點(diǎn)上守宮砂,終是令太后確定,驪珠十之八九貞潔已失!
今日此舉,一為羞辱,二則試探,這第三么……
早在入東宮讓側(cè)妃前就失去貞潔、二嫁之身的女子,就算太子再喜歡,這一點(diǎn)也必定為人詬病,在將來是沈氏成為皇后的最大阻礙!
只要今日在慈安宮釘死了這件事兒,就再無轉(zhuǎn)圜余地!哪怕扶淵成了皇帝,也不能更改!
未來的皇后之位,就只能是姝兒的!
…
誰知,太子卻眼神一掠那滾落在秀氣白皙卻血肉模糊的斷手中間,幾許鮮艷驚心的膏子被打翻出來,通時沾染了槐英血污的碧玉小盅,淡淡道:“皇祖母,這守宮砂么,的確實(shí)皇族規(guī)矩,但為她點(diǎn)上,卻是不必——”
慈安太后眸光一閃,“既是祖制規(guī)矩,就須得遵從,就算是太子你也不得例外,要么就是這沈氏……”
“在入選東宮,成為側(cè)妃前,就已經(jīng)不是處.子,嗯,也是,聽說沈氏與她姑姑一般,前頭都是嫁過一道的,不是處子才實(shí)屬正常?!?
“那么,這守宮砂不點(diǎn)也行,就在宮冊上記錄下沈氏不貞即可?!?
前面所有的爭鋒、試探、甚至是羞辱,都是鋪墊——
這才是慈安太后最后且真正的目的!
宮冊是一種記載著選秀或入東宮的妃嬪,驗(yàn)明正身、是否貞潔、什么時侯第一次侍寢,什么時侯懷孕產(chǎn)子……之類的東西。
從入宮起就開始記載,直至宮妃死去,方才停止,封存起來。
上面發(fā)生的種種,都可供人查閱,或是后世作為典記考查。
這也是皇族為了確保血脈純正,不被輕易混淆的一種手段。連宮妃的侍寢記錄以及葵水來無,都一一登記造冊,那么宮妃貞德,帝裔正否,自然就讓不得假。
而,慈安太后卻說,讓人在宮冊上記下這話,是存心教驪珠為人詬病,斷絕將來某些事情。
她嫁過人——驪珠不認(rèn)為是什么可恥的事情,在宮冊彤史上記下便記下了,她不能接受的只是太后強(qiáng)迫她在人前寬衣解帶,強(qiáng)點(diǎn)守宮砂的羞辱。
然而,她不在乎,有人卻不允。
太子玉白修長的手緊裹了驪珠的身子,卻是眸光輕凝,瞥向太后,唇上弧光薄薄,帶了幾分慵懶的說道:“皇祖母誤解了孤的意思,孤說不必是因?yàn)椤?
“她,早已是孤的人?!?
一字一句地道。
懷里,沈驪珠咬牙,雪白的臉頰終是不禁氤出些許薄粉,似羞似惱。
其實(shí),太子這話不假。
那夜月圓,蘭林湖畔,他們確實(shí)有過纏綿的一夜……
只是,由他這般說來,很容易讓人誤會成……她的第一個男人是他……
就好像,他們之間不曾有過別人……
他這樣說,豈不是在欺騙太后?
沈驪珠輕想。
但,這樣隱秘的情事,在人前誰都羞于啟齒。難道要她站出來仔細(xì)分說么?
……實(shí)在是無法。
何況,落在腰間的手,忽然很緊,像是叫她不要說話,要相信他。
“什么?”空氣里,曳過一抹微微吃驚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