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延璽喜歡聽驪珠這么叫自已——
我的陛下。
我的。
就好像他屬于她,他們之間已經(jīng)嵌入了對方的骨血,密不可分。
李延璽也很喜歡她這個樣子,仿佛沒有經(jīng)歷過那些傷害和苦難,幾分嬌嗔,一如最初。
他將人壓在柔軟的錦被里,在纏綿間微微粗重了呼吸,喑啞了聲音,道:“因為朕了解過去的自已……”
這個時侯,自然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,沈驪珠難以反駁。
她不染丹蔻的指甲陷入男人的肩頭,細碎地喘息道:“李延璽,輕、輕一些……”
末了,李延璽親了親女子淺蹙起的眉心,在累倦過去的她耳邊低聲呢喃道,“阿姮實在不必擔心,就算回到過去,我也一定會再愛上你……”
就像這么些年,他對她從未厭倦,那份愛意甚至隨著歲月的彌逝越發(fā)的濃烈。
如酒,歲月越長,越醉人。
若是能夠回到過去……
李延璽想,他們之間就應該能夠少很多的遺憾吧。
臂彎里,女子的青絲曳在其上,他憐愛地撫著,心想:
其實她不知道,他們之間應該害怕的、沒有安全感的人,從來是他。
她也不會知道,能有今日,他多么感謝上天憐憫。
——★——
李延璽沒想到自已竟然會一語成讖。
他只不過在某個午后,批閱折子累了,閉眼假寐,小憩片刻,再一睜眼就回到了——
平京二十八年,選妃宴的這一天。
“殿下就算不想選妃,也好歹去露個臉吧,畢竟是陛下的旨意,命令您一定要去……”在耳邊說話的是景清。
殿下——
已經(jīng)多少年沒人再叫過他這個稱呼,從登基那刻起,所有人都喚他陛下。
所以,初初聽到“殿下”這兩個字的時侯,李延璽神色甚至有絲恍惚,“景清?”
或者說,眼前的人,是變得年輕的,只有十幾歲的景清。
這是怎么回事?
他……
難道真的回到了過去?
那么,現(xiàn)在是明德幾年?
他的阿姮呢?
一時間,李延璽想了很多,思緒陷入凌亂。
景清打小就在東宮侍奉太子,可以說是最懂得李延璽的人之一,雖然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,景清卻覺得眼前的太子殿下好像有哪里變得不通了,不禁詢問道:“殿下您怎么了?”
怎么殿下看向他的眼神,就好像……很震驚一樣?
若不是殿下從方才起就一直在他跟前,景清都要以為太子是不是被什么人給替換了。
不過,李延璽到底是李延璽,他只是從三十多歲的天熹帝,回到了自已年少時的軀殼里,并不是完全就變成了另一個人,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朝代。
所以這樣的變故雖然令人吃驚,卻也只是讓他有一瞬的失態(tài),旋即就在景清面前偽裝了起來。
“無事?!崩钛迎t淡淡道,“孤……只是突然間在想事情,哦,你剛剛說了什么?”
若是讓十八歲的太子去裝成三十多歲的天熹帝,或許還有一定的困難,很難不露出破綻。
但,三十多歲的天熹帝裝成太子,簡直信手拈來。
除了險些叫錯自稱之外,這副樣子成功的令景清打消了心中的那絲疑慮。
景清低眉回答道,“今晚不是陛下在儲秀殿給您設宴選妃么,快到時辰了,您卻連冠冕都還未換。陛下是特地下了旨意的,若是您不去的話,恐觸怒龍顏?!?
換作真正這個年紀的太子,聽到景清的話,恐怕要出聲嘲諷了,“觸怒就觸怒,反正孤也不是第一回觸怒龍顏了,還在乎這一次?”
景清也讓好了再次規(guī)勸主子的準備。
誰知,殿下卻微微一震,凝滯了一瞬,然后似乎很激動的樣子,“選妃宴……”
“景清,你是說,選妃宴還沒開始?”李延璽突然重重攥上景清的肩膀,神色間帶著絲迫切地問道,“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
景清不太明白太子殿下為何突然間變成如此激動的模樣,有些惶恐地回答道,“殿下,今天是平京二十八年九月初五,是陛下打算給您擢選太子妃的日子啊?!?
殿下今個兒到底怎么了,怎么處處都透著奇怪,連今日是什么日子都給忘了。
聽到今日是選妃宴,太子臉上露出一種極為復雜的表情,似驚喜,又似悲傷,“平京二十八年九月初五,意思就是孤回到了選妃宴還沒開始的時侯,一切都還沒有發(fā)生……”
雖說這位殿下向來喜怒不定,但景清也擅長揣摩他的心意,便道:“要是您實在不想去這選妃宴,不如奴才去回稟陛下,就說您病了吧?”
哦,那時的他,是怎樣改變心意決定要去的——
“既然父皇和貴妃將戲臺子都搭好了,就差孤這個角兒登場了,孤若是不去的話,這出好戲又怎么能唱得下去?”
“不妨去看看,這唱的是哪一出?!?
“不過……”
“總不能叫他們——”
“稱、心、如、意?!?
彼時,他記心戾氣,覺得明德帝聯(lián)合貴妃逼迫自已,不是要讓他選沈氏女為妃么,豈能叫他們?nèi)缭福?
那就去——
將局面砸得個稀碎。
徹底斷了他們的念頭。
但,如今,回到過去的天熹帝,只一心想要彌補此生最大的過錯和遺憾,這一次,他定然不會在選妃宴上重蹈覆轍。
李延璽眼里閃過堅定的光芒,無比威嚴地開口道:“不,孤要去,景清,給孤寬衣——”
一時間,景清竟然覺得本該年輕青澀的太子殿下身上,那種威儀堪比明德帝。
換上華貴的冠冕,如約出現(xiàn)在儲秀殿。
哦,當然明德帝和貴妃也在。
說實話,已經(jīng)死去多年的這對帝妃,突然從記憶中的人物變成眼前鮮活的存在,哪怕是心智堅定如李延璽,也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。
走至明德帝和貴妃面前,李延璽朝明德帝行了禮,“父皇?!?
對貴妃倒沒有。
這個時侯的東宮和貴妃一直是針鋒相對的。
他若是待貴妃恭敬,才是惹人震驚和生疑。
而且,就算后來發(fā)生了般般事情,包括貴妃在明德帝死后為他殉情,令李延璽對這個女人有了一定的改觀,沒有年少時那般仇視。
但他的母后孝懿皇后,終究是因為沈眉嫵的緣故郁郁而終,他不可能將貴妃當作是長輩一樣尊敬。
這一點,驪珠也是知道的。
不過,李延璽還是沒有想到,今日他能不帶一絲戾氣的如約前來儲秀殿的選妃宴,就已經(jīng)足夠令明德帝和貴妃感到驚訝的了。
明德帝眉目雅致,有種帝王內(nèi)斂的儒雅,他神色微微驚訝,含笑看向身旁的貴妃,道:“你看,朕就說,扶淵會來的。”
“嗯,陛下贏了?!辟F妃眸色嫵媚,閃過一抹深思,是錯覺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