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小衣一只眼半睜開,一只眼緊緊闔上,臉色烏青,呼出的氣兒都是涼的。
阿九并不怕,手反握住其,死死咬住唇不讓哭聲溢出來。
“我...我...我叫段...段...”
到底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,段小衣眼珠一瞪,腿一伸,告別世間。
阿九“哇”地一聲,仰頭張嘴大哭,口齒說不靈醒,卻仍舊努力接其后。
“...如笙!你叫段如笙!”
雪氣迷蒙,白茫茫的天兒與地壓在一起,好干凈。
崇文館里,行昭出神地望著窗欞之外,眨了眨眼,便又有一片飛雪落到了沿上,沒多久便化成了一小灘水汽。
再艱難的事兒最后都能塵埃落定,應(yīng)邑如此,四皇子如此,可塵埃落定,白雪茫茫覆蓋下的真相,到底是什么樣子,誰(shuí)也不知道。
行昭輕輕嘆出口氣兒,回了神,沒再往窗欞外瞧了。
一到冬天兒,糊窗欞的桃花紙便被撤了下來,換上了能擋風(fēng)遮冷的幾大整塊兒琉璃,說是琉璃,其實(shí)也只是新燒制的玻璃,宮里頭什么都要用最好的,若實(shí)在用不到最好的,那明面兒上的稱呼也必須是最好的。
崇文館的地龍燒得紅旺旺的,常先生在上頭講《游褒禪山記》,一番話老是拖得又長(zhǎng)又慢。
所幸教授課業(yè)的三個(gè)小娘子都是性情溫和的主兒,都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將手放在案上聽他念書....
常先生抬了抬眸,眼神從顧青辰身上掃了掃,想起那日鳳儀殿罰跪傳...好吧...就算不都是性情溫和的,也都是愿意做表面文章的...
“先生!”
綿長(zhǎng)的念書被打斷,歡宜拿著戒尺舉了舉,常先生放了書示意她說下去,小娘子抿唇笑一笑,素手纖纖指了指窗欞外:“...估摸著是母妃與皇后娘娘有事兒吧?讓人來接我們了呢...”
行昭順其指尖向外看去,卻看見一個(gè)身量頎長(zhǎng),著藏青夾襖長(zhǎng)衫,單手執(zhí)油紙傘,另一只手還拿著一柄油紙傘的六皇子周慎,落落大方地立在階上,遙遙抬了頭來,沖行昭清冽一笑。
常先生回首瞧一眼更漏,大手一揮,算是放了小娘子的學(xué)了,只囑咐兩句,“...世間山川河流之美,甚于天際之星辰,游記之美在于前人之探尋...花蕊細(xì)微,花梗挺直,都是美...”
常先生喜歡留堂,這時(shí)候都還要啰嗦兩句。
行昭抿嘴笑一笑,埋頭收拾書冊(cè)。
顧青辰收拾得快走在前頭,行昭便看著她蓮步輕移地給六皇子深福了禮,眉梢眼角皆是笑地也不知在說些什么。
歡宜將書放在案上,也不收了,拉著行昭便快步出外,笑瞇瞇地接過六皇子的傘:“是母妃來尋我了嗎?”
六皇子將傘遞給歡宜,又撐了另一把:“平西侯夫人入宮來了,皇后娘娘琢磨著下學(xué)的時(shí)辰差不離了,慎正好隨母妃給皇后娘娘問安,便讓慎過來接大姐與溫陽(yáng)縣主?!?
顧青辰移了移步子,往這處靠了靠,六皇子又笑:“顧家妹妹還有事兒?jiǎn)??皇后娘娘說慈和宮晨間又有些不好,顧家妹妹不用回去看一看?”
顧青辰愣了愣,便佝身婉笑:“...自是要的...”說罷,丫鬟便撐開了傘,換了小靴往外走。
小顧氏一走,行昭能感覺到歡宜渾身都松了松。
只有兩柄傘,歡宜拿了一柄,六皇子手里還有一柄,行昭便讓蓮玉拿傘出來,還沒開口,便聽見了六皇子的一聲,“雪大風(fēng)急,溫陽(yáng)縣主還是同慎共撐一柄傘吧,離得遠(yuǎn)了,保不齊說的話兒便被風(fēng)吹跑了。”
他要與她說什么?
行昭抬了抬眼,想了想,彎膝福了福身:“既是雪大風(fēng)急,端王殿下千金之軀,若被風(fēng)吹涼了,阿嫵難辭其咎?!币徽Z(yǔ)罷,蓮玉便知機(jī)展了傘,行昭湊身進(jìn)去,笑著扭身招呼:“還是快走些吧,歡宜姐姐不是說餓了嗎?”
歡宜挑眉望了望六皇子,壓低了聲音:“老六啊...你叫慎啊...”
話還沒落地,歡宜便笑著接過行昭話茬,撐傘追了上去。
六皇子立在廊間默上一默,隔了良久,咧嘴一笑,手握了握傘柄,終是跟了上去。
一路風(fēng)雪,蓮玉撐傘砥礪前行,行昭握著暖爐走在傘下,走到半道了,歡宜才想起來書冊(cè)還放在案上沒拿,也不讓宮人去拿,只讓他們別等著她,“...既是平西侯夫人來,母妃也在那處,你們就快些走,只一條,中午的胭脂鴨脯給我留點(diǎn)兒?!?未完待續(xù)。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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