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五十八章老婆找上門
“呃!”劉老實打了一個激靈,臉上的疲懶表情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。
朱八十一他經(jīng)常能見到,特別是打下淮安之后這三個多月,幾乎每隔一兩天,大伙都能看到那張憨憨的笑臉。然而在朱八十一面前,即便是最疲懶的工匠,也不敢偷奸?;o他,大伙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,全托了都督大人的福。做人不能不講良心,如果不是朱都督帶著大伙一起造甲造炮,大伙恐怕忙活上一整年,也落不下百十個銅子。哪可能像現(xiàn)在,管吃,管穿,每月除了工錢之外還有花紅可以拿回家?
人和野獸之間很大的一個區(qū)別就是,人都有良心。特別是從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困窘狀態(tài),一下子就被拉到豐衣足食境地,恐怕他們一輩子,都無法會忘記這份恩情。
不光是劉老實,將作坊里的絕大多數(shù)工匠都如此,從內(nèi)心深處感激著朱八十一。如果將眼下淮安城里的各色人等,按照對朱八十一的忠誠度排一個號,作為一個整體,工匠門恐怕還要排在武將和讀書人前面。畢竟后兩者,亂世當中投到別人麾下還照樣能受到倚重。而工匠們,在朱八十一這里和在別人那,待遇和地位卻是天壤之別。
“都督,都督!”“都督您來了!”“都督來了!”其他發(fā)覺朱八十一到來的匠師和工匠、學徒們,也紛紛主動打招呼。由于采用了流水線操作方式和大量的水力機械,專門負責炮管內(nèi)部粗磨的炮字二號工坊,并不是很繁忙。很多時候,都是人在站著等一號工坊的鑄件,而不是讓鑄件兒在等人。
在沒有精確計時設(shè)備的條件下,出現(xiàn)這種情況是難免的事情。畢竟讓人閑上一會兒,大伙還能趁機恢復(fù)一下體力,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。而炮管鑄好后如果不趁熱磨膛的話,待其完全冷卻,研磨的難度就要成倍增加。并且不再適合用簡單的水力磨床,必須完全靠依賴于手工。
“大伙該忙什么就接著忙什么,我只是隨便過來看看!”朱八十一客氣地揮著手,向眾工匠門致意。受朱大鵬那部分記憶的影響,他對這個時代的工業(yè)和工程技術(shù)人員,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親近感。所以從來不在眾人面前擺什么淮東路大總管的架子,只把自己當成了其中很普通的一員。
“不忙,不忙!”眾匠師和工匠門,可做不到他這么灑脫。紛紛紅著臉,訕訕地擺手,“不敢欺瞞都督,自打有了這水力磨床之后,磨炮的活省了至少九成。我等剛剛把上一批炮管交出去,下一批炮管送過來,至少還要再等一刻鐘呢!”
“噢!”朱八十一想了想,輕輕點頭。“那大伙就坐下喝點茶水,天熱,別中了暑?;锓康牟杷€在定時送么?能不能讓他們再弄點綠豆湯?”
后半句話,是對著將作坊少丞黃老歪說的。后者立刻扯開嗓子,大聲回應(yīng),“啟稟都督,茶水一直燒著呢。卑職按照都督的吩咐,一直買的是新茶。綠豆湯沒有燒過,如果都督覺得那東西可以解暑,卑職這就著人去買綠豆!”
“去買吧!別心疼錢。每天給大伙熬幾鍋,里邊加上一點兒鹽!”朱八十一想了想,隨口補充。
這種在二十一世紀最簡單的防暑降溫福利,聽在工匠們耳朵里,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。當即,便有人屈膝跪在了石板上,叩著頭說道,“折殺了,折殺了。都督,小人是何等身份,每月大把大把在您手里拿錢,還管吃管穿,豈敢再要綠豆湯喝?折殺了,真的是折殺了!”
“什么折殺不折殺了,綠豆又不算啥名貴物!”朱八十一最不喜歡別人向自己下跪,趕緊上前將大伙挨個拉起,同時大聲說道,“起來,起來,別動不動就跪。工錢是你們該拿的,要說感激,應(yīng)該我感激你們才對。畢竟每一門炮,都是你們親手磨出來的!”
“都督,都督如此仁義,我等,我等到死都不敢忘!”
“都督,都督大恩大德,小人們粉身碎骨都無以為報,只能,只能....”
“都督,您老是個寬厚的。小人們?nèi)绻俨槐M心做事,做事,就,就天打雷劈!”
更多的工匠紅了眼睛,哽咽著道。以前給別的東家干活,他們也一樣能拿錢。但那時候拿錢,東家卻好像是在施舍。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東家像朱八十一這樣,切切實實地將他們當做了自己人,當做了同類。
“大老爺們,一個個哭鼻子抹淚算什么本事!真心想要報答都督,就多造幾根正經(jīng)貨,少出幾根次品,比啥都強!”黃老歪及時吼了一嗓子,總算讓眾人都冷靜了下來。
當即,便又有人帶頭表態(tài),再也不敢將炮膛硬生生磨歪,否則寧愿被扣光工錢。還有人紅著臉解釋,說自己上次把炮膛給磨得一邊薄,一邊厚,是當天上工前,忘了給魯班爺爺燒香。下次一定天天香火不斷,絕不敢再故意懈怠。
無論大伙怎么說,朱八十一只是笑呵呵地聽著,并不指責,也不駁斥。因為他知道,大伙此刻與其說是在檢討各自的錯誤,不如說是想宣泄心中的感情。其實憑借當下的計量精度和機械應(yīng)用水準,能將次品率保持在一成半左右,已經(jīng)是非常難得了。畢竟除了磨床本身是水力驅(qū)動之外,其他工作都要靠匠人的徒手來完成。而這個時代的最小長度計量單位,也只能精確到分,跟后世差了一百倍都不止。(注1)
“其實,其實如果把磨石和磨石后邊連的那根鐵棍弄一弄,也許就能讓磨偏的情況少一些!”劉老實所在的小組這個月出的次品最多,實在拉不下臉來把責任推給鬼神。在一旁憋了半晌,忽然大聲插了一句。
“改磨床,就你?得了吧,老劉,你又在想辦法偷懶!”眾人立刻將目光轉(zhuǎn)向他,大聲奚落。
劉老實是跟黃老歪同期加入將作坊的老人。但是因為性子懶散,始終達不到識字超過三百的標準,所以到現(xiàn)在還是個普通工匠。而他那批人,絕大多數(shù)現(xiàn)在都通過了朱八十一設(shè)定的最低考核標準,成了匠師。所以同坊的工友們,平素都不太瞧得起他,也不認為他能想出什么解決問題的絕招來!
“誰,誰想偷懶了,我,我只是,只是覺得,光是靠手和眼睛。誰都保證不了不出歪炮!”劉老實被笑得臉紅,梗著脖子,大聲替自己辯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