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月如鉤，挑破云翳。

玄鐵甲胄流轉(zhuǎn)著幽暗光澤，銀質(zhì)面具在夜色中折射冷芒。封野橫槍而立，垂落的槍尖映出周遭幢幢人影；七步開外的泥地上，五六個百姓蜷在薄霜覆蓋的枯草間，粗布塞嘴勒得顴骨發(fā)青，麻繩深勒入皮肉，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嗚咽。

“雪鑒仙卿，想不到你真敢赴約？”

刀疤橫貫半張臉的漢子啐出口中草莖，斜搭在肩上的九環(huán)刀發(fā)出冷冽脆響，

“今日，我等便為青龍寨死去的兄弟報仇。兄弟們，上！”

話音未碎在料峭春風(fēng)里，周圍黑影便快速涌動起來。

刀尖寒芒劈開夜色，封野靜立未動。待第一柄大刀揮下來時，握著槍攥的手腕猝然翻轉(zhuǎn)；

槍桿擦著落下來的刀刃迸出流火，靴尖輕點(diǎn)地面，封野借勢騰空，墨色披風(fēng)在半空獵獵翻卷，腰身一擰，手中長槍似白蛟破浪橫掃而出。

也就是這時，一聲雄渾龍吟驟然震徹山澗，一條蒼龍?zhí)撚皯{空出現(xiàn)在封野上空，龍須舞動，龍目如電，森白獠牙在月光下泛著寒光，竟與封野的殺意渾然一體。

就像是……他的靈魂本體。

虛影轉(zhuǎn)瞬間消失，龍吟震顫的尾音還在耳邊回蕩，凝滯了在場所有心跳。

青銅刀懸在枯枝投下的陰影里，匪徒探出的五指僵直如凍僵的鷹爪……一切像被施了定身咒，封野回收槍尖，轉(zhuǎn)而一腳踹在最靠前的一人胸口。

軀體撞上樹干的聲音響起，濺飛的枯樹葉混合著那人痛苦的悶哼，將所有人的神智暫時拉回。

封野穩(wěn)穩(wěn)落地，槍桿在指尖旋出滿月銀輪，槍尖凝在領(lǐng)頭漢子喉前一寸：

“死，還是活？”

聲音低沉冷冽，如溯風(fēng)刮進(jìn)在場人的耳朵。

領(lǐng)頭漢子狠狠滾了滾喉結(jié)，垂目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槍鋒，又用力吞了吞口水：

“活，選活……”

手中長刀‘咣當(dāng)’一聲扔到地上，其余人見狀也紛紛放下手中兵器。

一旁被捆起來的幾個百姓嘴里發(fā)出急切的“唔唔”聲，封野側(cè)首正準(zhǔn)備命人給他們松綁，另一側(cè)忽然躥出一個身影。

身形瘦小，卻速度奇快，瞬息間已閃至封野背后。刀光掠過那人猙獰的面容，凜冽寒刃直取封野后頸。

“小心！”

諸葛青青的聲音從不知名的灌木后傳出。

封野本能擰身偏首，長槍隨勢疾挑，那人的反應(yīng)很快，刀尖隨著封野的動作轉(zhuǎn)，刀光過處，幾縷青絲寸斷。

“你屠我青龍寨，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！”

隨著一聲厲喝，封野的面具系帶被一同割斷。

封野錯步沉膝，槍桿如驚龍擺尾斜貫而出，在對方變招前，一槍刺穿了那人的腹腔。

竟然混進(jìn)來個真的。

槍刃撕開血肉的悶響，與面具墜地的清音同時響起，冷月透過殘云裂隙，映亮偷襲者染血的下頜，也將封野再無遮掩的面容送進(jìn)所有人的視線。

眾人不約而同倒吸冷氣。

殘月下，封野持槍而立，幽冷玄甲勾勒出凌厲線條，玉面映著清輝恍若神只臨世；墨發(fā)與玄袍在朔風(fēng)中獵獵翻飛，周身氣勢宛如即將沖破云霄的蒼龍，令人不自覺屏息臣服。

空氣靜下來，寒風(fēng)卷過滿地枯葉，血腥味淡淡彌散，忽然，不知是誰高喊了句：“真龍顯靈，與汝同在，吾等愿追隨封公子?！北娙她R齊伏跪下去。

封野神色不驚，待聲浪漸歇，方沉聲開口：

"起。"

——

長孫儒的動作很快，未及三日討賊檄文已成。

筆鋒似金刀裂帛，字字見骨；文勢如霹靂裂石，句句崩云。臚陳丞相三十余罪：里通外邦、亂政蠹國、屠戮清流諸般罪狀皆鑿鑿有據(jù)。斑斑惡跡，縱汗青萬軸猶恐難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