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魔鬼,你這個狡詐的魔鬼?!碑敶跬奖慌刑幗K身監(jiān)禁時,他絕望地朝福蘭吼叫。
“噢,親愛的先生,在地獄等我吧,也許六十年后我會去探望您?!备Lm收拾著文書,有氣無力地隨口回答道,他無心慶祝自己的勝利。
連著幾晚的四次可讓他腰酸背疼。
騎士如果在競技場上掄倒了一群對手,擁護者會要求他在下一次競技中能有相同的表現(xiàn);商人如果某天賣了打折的貨物,顧客會埋怨恢復原價的商品好貴。
同理,如果一個男人在床上來過四次,那么當只能應付三次時,會招致情人藐視和憐憫的眼神。
對福蘭來說,小野貓的火辣禮物越來越難以招架了。
這多少在男人的自尊上留下了陰影。
俏皮話引發(fā)了觀眾們的掌聲,不敗的律法代表,年輕、英俊、單身,這些都讓福蘭的人氣指數(shù)遙遙上升。
在第一庭,福蘭越來越受到重視,而且,人們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,他還贏得了那位魔法師的友誼。
威廉大師可一直是副生人誤近的冷面孔,當看到他和藹可親地朝著一個法庭小職員打招呼時,所有人都尋思著其中的意義。
莫非這個叫福蘭的新人,是大師的親戚?又或者,是因為天賦,被看中成為了魔法學徒?
無論哪點,當一個人背后站著位魔法師時,就代表了他前途無量。
如果福蘭知道了這些猜測,估計會在心里苦笑,威廉先生曾經(jīng)在無聊時,測試過他的天賦,然后毫不客氣地說,“你對奧術的契合度,和石頭沒什么區(qū)別?!?
流傳到安玫耳朵里時,小野貓曾經(jīng)好奇地問東問西,被纏得沒辦法的福蘭,只好用嘴巴和舌頭,把喋喋不休的話語給堵了回去。
他和這位魔法師的關系,只是單純的人情。
當然,一位魔法師欠你一個人情,總比你欠魔法師一個人情好。
人類是一種容易忘記苦難的種族,不到半個月,費都連續(xù)殺人案帶來的恐懼,漸漸淪為餐桌上打發(fā)時光的有趣話題,人們一邊猜測著兇手的身份,一邊嘲笑巡警隊的破案能力。
“魔法師又不是警犬,總不能指望我用鼻子聞出兇徒的行蹤?!蓖谂ぷ髁藥滋旌螅酉逻@句話,又奔回了魔法與煉金的世界中去了。
慶幸地是,午夜屠夫仿佛人間蒸發(fā)了般,沒有再次出手。
世道又安靜了下來,再也看不到市民們惶恐不安的神情,除了被上頭催促得多了幾根白頭發(fā)的巡邏隊探長,其他人都很滿意。
三個月的見習期快結束了,福蘭憧憬著自己的職位。
雖然大檢控官卡米羅非常欣賞他,也表示過會支持他留在第一庭,福蘭謹慎地對這承諾表示感謝,他希望一切按規(guī)矩來。
假如應最公正的法庭,也講究人情關系,那么,這世道還有什么能值得信賴呢?
能成為第一庭的直屬檢控官最好,實在不行,去地區(qū)法庭也行,也許苦一點,私下去找?guī)追菁媛?,使薪水足夠租上帶小陽臺的大屋子。
福蘭曾經(jīng)委托地產(chǎn)商人打聽過,在閑暇時也考察了商人推薦的幾間屋子,有貴族的舊居,也有新興公寓的空單元,都很不錯。
“天,真不像四十多年歷史的老宅子,保養(yǎng)得太完美了,我愛后ting的那片薔薇。”
“這里也不錯,雖然是公寓樓,但從高處看窗戶外的街景,實在太美了?!?
陪伴他一起去的小野貓,每到一處,都興奮得不行,福蘭從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夢想的星光。
“真想早點搬進來,奶奶還沒享受過這么大的臥室呢?!焙偷禺a(chǎn)商人告別后,安玫意由未盡地感嘆著,然后挽著福蘭站在屋外,著迷地注視著夢中的大房子,直到天黑。
幸??偸亲屢磺卸甲兊煤芸旎?。
所以,在最后關頭,福蘭謹小慎微,想躲避開不利的麻煩。
麻煩的源頭,就是那位金雀花的大小姐。
似乎這位大小姐,對聰明人有特別的偏愛。
有幾回,佩姬會邀請他共進晚餐,就餐地點經(jīng)常是寶鉆大街最有名氣的幾家酒店。那兒光從侍者的素質就能估摸出絕對名不虛傳。
每位侍者都能熟練地說出哪一年份紅酒的味道,適合用什么食物來搭配;什么種類的酒水,是在口腔的右邊多嘗一點,還是在口腔的左邊多嘗一點好。
甚至領班,還精通幾門外語,舉止優(yōu)雅紳士。
和他們比起來,福蘭似乎覺得自己的品位和學識,都遜上一籌。
所以每次點菜時,福蘭都閉口不,看著佩姬認真地考慮,喝三四年的葡萄酒,該選擇山羊乳酪還是藍紋乳酪。
這個姑娘做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,完美到繁瑣。
乍一看,佩姬似乎是個傲慢的大小姐,她用不屑的態(tài)度對待著身邊的人,和每個人保持足夠遙遠的距離。但福蘭感到那不過是個假象。他意識到姑娘內(nèi)心十分孤獨。
有時福蘭會勸解她應該對同僚更加友好些,但姑娘露出厭惡的表情說道,“不能足夠優(yōu)秀,懵懂地過著日子,這樣的人和猴子有什么區(qū)別?我為什么要友善地對待猴子?”
福蘭被姑娘的毒舌嗆了幾回后,放棄了努力。
調教貴族家的大小姐懂得人情世故,可不是他的義務,而且法庭里的閑碎語多了起來,一個低等貴族和豪門名媛間的曖mei,飛快地在第一庭傳播開來。
福蘭開始避免和佩姬有過多公事外的接觸,本分點是新人生存的基本原則。
不過這位大小姐似乎對福蘭的興趣濃厚,她把福蘭看成自己在第一庭值得來往的朋友,兩人的晚餐斷斷續(xù)續(xù)進行著。
“這盤燴羊眼怎么樣?特意訂做的。”佩姬問,“看著有些惡心,但味道不錯。我挺喜歡的?!?
天知道福蘭是怎么將一個個圓滾滾的眼球吞下肚子的。
“口感……嗯,口感很奇妙,蠻不錯。”出于禮貌,福蘭苦笑著說。
打這以后,聚餐時,佩姬總是用他覺得“蠻不錯”的燴羊眼來招待他。
“你是個聰明人,我喜歡聰明人,或者說,萊因施曼家族喜歡聰明人?!痹趲状瓮聿秃?,佩姬突然說。
“呃,過獎了。”
福蘭謹慎地回答,他知道大小姐話語里招攬的意圖,萊因施曼一族歷來視人才為家族繁榮生存的根本。
佩姬搖晃了一下手腕,站在沙龍一偶的侍者趕忙端著銀質水壺,重新為空杯蓄上棕紅色的蜂蜜茶,姑娘滿足地抿了口,接著說,“權勢、財富、私欲,總會讓現(xiàn)實顯得無奈。你非常有才華,但當你滿頭白發(fā),還為了生計奔波,繼續(xù)遙望著本應屬于你,卻被猴子們占據(jù)的職位時,悔恨會將你徹底崩潰。而萊因施曼將讓這種悔恨不復存在?!?
走出寶鉆大街的豪華酒店,那輛在不起眼處雕刻著金雀花的馬車正停泊在門口,過往著的行人用贊賞的目光打量著拉車的兩匹駿馬,識貨的也許會暗暗驚嘆,雖然不是純種馬,但至少也是純種馬三代內(nèi)的子孫,用它們拉車,實在是奢華的行為。
“請考慮下,萊因施曼從來不會讓忠誠的人失望?!瘪R車啟動時,佩姬把頭伸出車廂,說道。
今晚的夜色很陰沉,黃昏時的烏云一直遮掩著月亮,福蘭站在街旁,準備找輛空閑的馬車回家,但一會后,他決定還是用走的回去。
很多人覺得,皺著眉頭,托住下巴,靜坐著思考,實在是充滿智慧的舉止,所以在游呤詩人的傳唱中,經(jīng)常能聽到這般的詩詞,“提爾的王者悄然靜坐,視線穿過最遠的云端,狂野的思緒在腦海掙扎翻騰,坍塌的權柄,頃頹的皇冠,他即將一無所有。日出直至日落,王凝固的身軀終于微微顫動,他離開御座,吩咐隨從,于雪夜前行,去那神圣的安諾企求寬恕?!?
但真正思考時,靜止的動作會讓你的大腦產(chǎn)生類似便密的堵塞。我們有理由相信,那位在記載中,裸身跪在教皇廳門前三個晝夜,最終獲得加冕的國王,在做出痛苦的選擇前,會狂亂地摔碎手邊的一切東西,無奈嘆息著在房間里來回行走。
福蘭不知道穿過了多少條街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