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過窄窄的甬道,在密密羅立的墓碑中行走,總會令人產(chǎn)生陰沉的感覺,仿佛空氣中覆蓋著無形的陰翳翅膀,讓本不算熱烈的陽光又冷森了幾分。
在墓園常見的菖蒲,那些總是頑固地占據(jù)著每一寸避陽角落的淡白色小花已經(jīng)很難見到蹤影,顯然是在前陣子的詭異騷亂中,和雜草一道被挖起,掩埋到了腐爛的土壤中。
“大師,您有什么發(fā)現(xiàn)?!迸惆橥◣熐皝淼娜R姆探長努力用放松的口吻問道,不讓旁人察覺到心中的急噪。
前兩年的午夜屠夫,現(xiàn)在的群尸玩過界,總有些神秘莫測的案子,像鞭子樣抽得他不能停下來好好喘上一口氣。
就算是再窮兇極惡的罪犯,萊姆探長也自信能用手中的刀劍來制服,但這類不合常理,看不見摸不著的案情,探長實在理不出頭緒。
“魔峰很平靜,沒有使用過奧術(shù)的痕跡?!蓖卮穑耙苍S找位專精預(yù)系的法師會更有效,我的專長領(lǐng)域是附魔和改變,并不適合大面積搜索?!?
“那您看,會不會是某些掌握著超自然之力的邪惡之徒所為?比如亡靈法師?”探長推測道。
威廉瞇著眼,注視了探長好一陣子,“請相信,如果你是一個對奧術(shù)稍微有所涉獵的人,我會不留情面地進行懲戒,因為這番話侮辱了奧術(shù)操縱者的尊嚴,亡靈法師只是繁多奧術(shù)學派里的分支,它本身并沒有善良或者邪惡之說。也許我應(yīng)當更詳細地解釋下,好讓你不再產(chǎn)生如此可笑的推理。一位法師學徒至多能操縱兩具骷髏,如果是位專修亡靈系的大師,極限也只是二十具骸骨侍從,能讓整個墓地的亡者幾乎同時重新?lián)碛卸虝旱纳?,也許只有記載中的傳奇亡靈法師能夠做到,但一位可媲美半神,意念間就能毀滅一個城市的傳奇法師,會隱居在破舊的墓地,莫名其妙地浪費珍貴的媒介與法力,就為讓地下的死人爬出來看一眼月亮?”
“我對剛才說的話道歉?!碧介L把手按在胸前,歉意地行了個騎士禮,“大師能再提供一些建議,為我在迷霧中指明方向么?”
“死者復生并非亡靈法術(shù)的專利,其實,這方面的宗師反而是那些待在教堂里,專模做樣祈福的主教們,神術(shù)在靈魂與治療領(lǐng)域有著得天獨厚的優(yōu)勢。不過,就如傳奇法師只存在于古老的記載中,能掌握大復活術(shù)的神官,也同樣只出現(xiàn)在傳說里。在現(xiàn)世,應(yīng)該再找不到能施展復活的人,否則,他將是被每位熱愛生命,想不朽地坐在王座上的君主們頂禮膜拜的對象?!?
法師的話,萊姆探長并沒有全部聽懂,但他理解了,這案件的始作俑者,絕對不是某個城市的小小探長所能對抗的。
如果是三十年前,還是毛頭小子的他,也許會為了騎士的榮譽,發(fā)誓找出真相,但年齡越大的人,越拒絕冥主的召喚,他可不愿成為以螻蟻之姿阻擋巨龍的悲劇型英雄。
想到這里,探長無可奈何地嘆著氣。
威廉大師倒是興奮得很,對于一位醉心于奧術(shù)實驗的法師來說,這股莫名出現(xiàn)又莫名消失的力量,無疑是絕妙的研究對象,說不定他能從其中,扯住湮沒在歷史灰燼里傳奇法術(shù)的衣角。
與此同時,費都大教堂最里間的禮拜堂。
金色蜿蜒的花紋沿著潔白的祭壇,描繪出神氣的圖案,一大捧取自神圣墓園的腐土與幾段骨節(jié)堆放在祭壇之上,在法陣的召喚下,灰敗的泥土浮現(xiàn)出星星點點蘊涵著圣潔氣息的光暈。
羅蘭大主教低聲念頌了幾句,神術(shù)的咒語仿佛引發(fā)了光暈的同鳴,一瞬間,整個祭壇被金色的光柱籠罩起來,光的金色粒子在小小的室內(nèi)衍射,祭壇上枯黃的骨頭,變得粉紅晶瑩,甚至能看到附在上面粘黏黏的骨膜。難以想象,它曾經(jīng)在地下埋葬了幾十年。
就算是對神術(shù)并不精通的費都地區(qū)主教伊格,也能感受到那隱藏在光柱里磅礴的神能。
奇跡只持續(xù)了幾秒鐘,等禮拜堂里的景象恢復正常后,伊格主教劃著十字,他渾身顫抖,用那種近乎虛脫地聲音喃喃說道,“讓死者復生,叫生命永不消逝,真的是永恒之柜的力量。贊美光明之印,這塵世至高的權(quán)柄與意旨?!?
“現(xiàn)在還不是贊美的時候?!奔t衣主教長長喘著粗氣,他一把抓過骨頭,將它撇斷,看著幾滴乳白的骨髓緩緩淌落,“馬上向教廷報告,我需要圣城的全力援助。里奧.安格特斯的余黨,居然掌握了使用神器的方法。”
在費都整整搜尋了兩年,終于被他找到了失竊神器的蹤影,羅蘭發(fā)誓,絕不讓它再度溜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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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立夏后的第三個星期,福蘭在金鵝酒館收到了訂購的一大箱子草藥,箱子里被薄木板分割成十二個小格,每樣材料都被安全的包裝妥當,容易破碎的蠣骨還精心的用小羊皮墊子包裹起來。
阿里夫,這位航行于香料之路的大商人,的確有其過人之處,光從服務(wù)的態(tài)度和質(zhì)量就可見一斑。
難怪費都的銀行家宣稱,光憑阿里夫的名字,就能從他們手里無需任何擔保地貸上十萬金愷撒。
唯一的缺點,就是收費太貴。
即使憑檢控官并不算低的薪水,委托他從東方帶回一批草藥材料,也有些肉疼。
學問果然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。
福蘭不由想起了威廉先生,那位企圖創(chuàng)造出新變形術(shù)的第一庭榮譽法師,他猜測,每一次魔法實驗的開銷,都可能是讓普通人震驚得詛咒世道不公的巨款。
自從兩年前,在法師塔接識威廉先生以來,每個星期的周末,在法師的許允下,福蘭總會抽出時間,幫助法師完成實驗,而酬勞,就是在草藥學方面,能得指點。
也多虧了威廉的指導,對于精通煉金的改變系法師,草藥學只是一門啟蒙用的基礎(chǔ)學問,偶爾幾句恰倒好處地評點,就能讓福蘭受益非淺。
“草藥、礦質(zhì)、異界生物解剖、萬物理論、星象,這些知識都構(gòu)成了煉金研究的基石,光是專著于草藥,并不能贏得了不起的發(fā)現(xiàn)?!狈◣熆傔@么說。
“閣下,這只是讓空閑時間不白白揮霍掉的愛好,以及令我的一位長輩逃離病疼折磨的庇難所,人類的精力有限,即要在法庭戰(zhàn)勝卑鄙的犯人,又妄圖了解深奧的煉金術(shù),只會讓兩方面都流于皮表?!?
“真是可惜了,雖然你是個奧術(shù)白癡,但腦袋不錯,思維敏捷,假如能拋開俗事,不用十年,你會成為每位法師都夢寐以求的專職實驗助理。”威廉顯得很遺憾,“一位配合默契的助手,價值可比得上幾袋子珍貴的魔法材料。”
“用東方的理論,我長輩的關(guān)節(jié)處,應(yīng)該存在一種名叫風濕的病菌,光憑風茄的藥效,只能緩解疼痛。據(jù)說還有白芷、血藤、威靈仙等植物能對風濕有效的根除,但這些植物從未見過,也不知道具體的配方。”福蘭詢問。
威廉搖搖頭,“我在草藥學方面的知識,局限于植物媒介與魔法之間的契合,在醫(yī)療這個領(lǐng)域無能為力?!狈◣熥屑毾肓讼耄又f,“根據(jù)記載,曾經(jīng)在黑大陸的獸人王國,存在過一種叫薩滿的巫醫(yī)。他們對植物的了解與運用更勝德魯依,魔藥學就是薩滿們的杰作,但百年前的那場戰(zhàn)役,讓獸人王國的文明與奧妙,都變成了那塊大陸破碎的沙泥?!?
“魔藥學?真希望能見識一番?!备Lm跟著感嘆。
大量金錢的投入、導師的智慧以及每位法師永不缺乏的收藏品,讓福蘭在見識上有飛速的提高。他能說出幾百種植物的特性和有價值的成分,也掌握了幾種將植物互相搭配以產(chǎn)生奇妙效用的小配方。
夏天將蚊子驅(qū)逐干凈的驅(qū)蟲水、能抑制好幾種毒蛇毒性的萬能抗毒藥劑,雖然不是了不起的發(fā)明,但福蘭覺得很實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