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資料給姑姑吧?!?
周柒柒清凌凌的聲音響起。
她沒看周淑華,目光落在沈淮川身上,“這事兒,就勞煩姑姑費(fèi)心了?!?
“哎!好!好!”
周淑華像是得了特赦令,連忙應(yīng)聲,
“你放心,姑姑一定...一定辦得妥妥當(dāng)當(dāng)!”
她聲音有些發(fā)顫,帶著一種急于證明什么的迫切。
她沒想到,周柒柒居然會主動叫她姑姑!
她下意識地將手里那封水生的遺書,小心翼翼地遞向周柒柒。
這信太珍貴,她不敢多留。
周柒柒卻沒接。
她沉默地從炕桌上的小木匣里,取出那個油紙信封,連同周淑華遞過來的信,一起輕輕推了過去。
“爹爹寫了兩封信,”
她的聲音平靜無波,“一封是給我的,我收著。這一封...”
她的目光在那寫著“勿念”的信紙上停頓了一瞬,
“......上面的話,有大半是說給周家人聽的,姑姑留著吧?!?
周淑華的手猛地一抖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她看著被推回來的信,又看看周柒柒那張看不出悲喜的臉,巨大的酸楚和一絲受寵若驚的暖流猛地沖上眼眶。
她趕緊低下頭,一連疊聲地應(yīng)著:
“謝謝...柒柒,謝謝...”
手指珍重?zé)o比地將那薄薄的信紙重新折好,連同油紙信封一起,緊緊捂在心口,仿佛捧著失而復(fù)得的稀世珍寶。
沈淮川適時地將施工資料也遞到她手里:
“師母,我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。您看這些安排...”
“沒問題!今天就弄好!我這就去!”
周淑華像被注入了強(qiáng)心劑,立刻挺直了腰板,將那疊資料和捂在心口的信都牢牢收好,轉(zhuǎn)身就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往外走,腳步急切。
周柒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又對沈淮川說道,“淮川,你去跟村長叔說一聲,讓他幫著一起安排,姑姑一家子人生地不熟的...”
沈淮川走到她身邊,低聲道:“還是心軟了?”
周柒柒搖搖頭,目光依舊平靜地看著院子里那棵老槐樹,輕聲說道。
“一碼歸一碼。”
“我說過的,我的字典里,沒有‘原諒’那兩個字,我還沒原諒周淑華。”
她頓了頓,目光變得悠遠(yuǎn),看向了老宅的方向:
“但我終究是周水生的女兒,這些事,我這個做女兒的,得替他周全,就當(dāng)...是盡孝了,等回了城里,我們還是不相干的陌生人?!?
沈淮川沒再說話,只是伸出手,無聲地握了握她微涼的手指,表示理解。
他的目光不經(jīng)意地掃過微微晃動的門簾縫隙,那里,似乎有一片衣角飛快地隱去。
門外,周淑華背靠著冰冷的土墻,臉色慘白如紙,像瞬間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。
她本是想起還有個細(xì)節(jié)想問柒柒的意見,折返回來,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那幾句冰冷的話。
“...字典里沒有‘原諒’...”
“...還是陌生人...”
她原本以為,柒柒終于肯和她冰釋前嫌了,可沒想到,她居然還是...
巨大的失落和難堪讓她渾身發(fā)冷,面如死灰。
屋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她猛地驚醒,像怕被里面的人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狼狽,慌忙轉(zhuǎn)身。
周淑華幾乎是逃也似地沖進(jìn)了村委會臨時落腳的屋子,背靠著關(guān)上的門板,胸口劇烈起伏,臉上一點(diǎn)血色都沒有,嘴唇哆嗦著,眼神發(fā)直。
“媽?您怎么了?”
正在捆扎行李的雷玉華嚇了一跳,趕緊放下手里的繩子迎上來。
剛才出去時,媽明明還帶著點(diǎn)如釋重負(fù)的急切,怎么轉(zhuǎn)眼就跟丟了魂似的?
“是不是柒柒她...”
雷玉華心直口快,后半句咽了回去,但意思很明顯。
坐在桌邊收拾東西地雷政委也皺緊了眉頭,沉聲道:
“淑華?臉色怎么這么差?我就說該陪你一道去?!?
他站起身,想扶妻子坐下。
周淑華擺擺手,自己撐著門板滑坐到旁邊的條凳上:
“不關(guān)柒柒的事...”
她勉強(qiáng)扯了扯嘴角,比哭還難看,“是我自己...白高興了一場?!?
她把剛才發(fā)生的事情簡單復(fù)述了一遍。
雷政委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安慰的話,卻發(fā)現(xiàn)喉嚨發(fā)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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