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徹聽完林清源的話,也是陷入了沉思。
不得不說,林清源的分析句句在理。
如今朝廷正處于鏟除世家后,新舊力量交替的敏感時刻。
自己若在此刻與一個被主流儒士視為‘異端’的隱世學(xué)派領(lǐng)袖高調(diào)會面,無異于主動挑動那些儒士們的神經(jīng)。
如今的大慶,儒家依舊是主流學(xué)說,就連自己的那些近臣也大多是儒家子弟。
世家已經(jīng)被推到對立面了,再和儒家為敵,給新政樹立一個強大的對手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
片刻之后,李徹抬起頭:“愛卿所,確有道理,此時讓尊師入京,確實有些不妥?!?
林清源剛松了一口氣,卻聽李徹話鋒一轉(zhuǎn),擲地有聲地說道:
“既然如此,不讓虛介子先生入京了......朕,親自去見他!”
“???!”
林清源徹底懵了,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他實在想不通,陛下和老師明明素未謀面,怎么一個不顧祖訓(xùn)非要見,一個不惜九五之尊身份非要迎?
這兩人是怎么回事,怎么如此......如膠似漆?
并非林清源不分尊卑,而是他實在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了。
“陛下!萬萬不可!”林清源急忙勸阻,“陛下乃九五之尊,身系天下安危,豈可輕易離開帝都?”
李徹擺了擺手,打斷了他的話:“朕又不是那些生長于深宮、手無縛雞之力的守成之君,當(dāng)年朕提刀上馬,什么陣仗沒見過?”
“些許路途算得了什么?此事就這么定了!”
他立刻看向一旁的懷恩,下達(dá)一連串命令:“懷恩!速速派人追上之前派去接應(yīng)虛介子先生的隊伍?!?
“傳朕口諭,讓他們暫停接先生入京,改為在沿途尋一安全隱秘之處妥善安置,等候朕的下一步指令?!?
懷恩連忙道:“喏?!?
隨即,李徹又看向林清源:“林愛卿,你與尊師許久不見,想必甚是想念?!?
“不如就由愛卿去迎接,盡快找到尊師,向他說明其中利害,朕會讓秋白帶一隊精銳便裝隨行?!?
林清源見皇帝心意已決,知道再勸無用,只得躬身領(lǐng)命:“臣......遵旨!必不辱命!”
。。。。。。
秋白接到李徹密令時,內(nèi)心是頗有幾分不以為然的。
什么云夢山,什么鬼谷子,什么老神仙......
他隨侍李徹身邊多年,見過的所謂大儒名士、隱世高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
名頭是一個比一個響亮,可真到了刀斧加身的時刻,莫說談笑風(fēng)生,能做到面不改色的,他都沒見過幾個。
在他看來,這世間若真有神,那也只有一個,便是當(dāng)今陛下!
其余沽名釣譽之輩,皆不足論。
不過,腹誹歸腹誹,陛下的命令便是鐵律。
秋白將不屑壓在心底,執(zhí)行起來命令卻是不打半分折扣。
他當(dāng)即從麾下親衛(wèi)中精選了五十名騎術(shù)精湛的騎兵,帶上奉旨同行的林清源離開帝都,沿著官道一路向南疾馳。
起初,秋白見林清源一副文弱書生模樣,還擔(dān)心他會拖慢行程。
不料這位今科探花不僅文章錦繡,馬術(shù)竟也相當(dāng)了得。
縱馬奔馳之間,竟能與他并駕齊驅(qū),毫不遜色。
秋白心中那點輕視這才稍稍收斂,暗贊一句‘鬼谷門下倒是有些門道’,隨即放下心來,全力趕路。
一行人風(fēng)餐露宿,換馬不換人,疾行了三天三夜。
終于,前方哨探傳來消息:虛介子先生已在前面不遠(yuǎn)處的官驛落腳,聽聞朝廷派人前來,已然動身迎過來了。
秋白聞訊,立刻下令隊伍整備。
他勒住馬韁,極目遠(yuǎn)眺,想要看看這位讓陛下都為之動容的人物,究竟是何等風(fēng)采。
然而,當(dāng)他看清官道盡頭那道身影時,瞳孔驟然收縮,心中殘存的不屑瞬間煙消云散。
只見遠(yuǎn)處,一位身著寬大白衣的老者緩緩沿著道路而來。
他既未騎馬,也未乘車,竟是只憑著一雙肉腿,在官道上悠然行走。
這也就罷了,詭異的是,從秋白第一眼看到他的身影,到他能清晰看清對方須發(fā)五官,其間不過短短一炷香不到的功夫。
這段距離,即便是快馬加鞭,也絕不可能如此迅捷!
那老者看似步履從容,仿佛閑庭信步,速度卻快得如同鬼魅,身形在官道上幾個閃爍,便已到了跟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