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到大殿四處打量,雙雙才發(fā)現(xiàn)霜侍姬濃妝艷抹的裹著紅狐裘端坐在階下紅杉椅上,整個人艷麗如火,揚著頭,一臉高傲淡漠。
沈穆時一身天青色衣袍端坐在幾案之后,眉宇間不帶情緒,清清冷冷。手持著龍紋玉毫正奮筆疾書,寫些什么沒人知道。
聽見內(nèi)殿太監(jiān)喊了聲“太子妃進殿”,他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。
“臣妾參見太子殿下,殿下千歲,千千歲?!彪p雙朝他行了大禮。
沈穆時頷首,示意她平身。
她又瘦了……….
流云殿那幫奴才怎么當(dāng)差的,到底有沒有調(diào)養(yǎng)身子骨!
沈穆時深吸一口氣將火氣壓了壓,這才淡淡的開了口:“賜座?!?
李春堂連忙命人將鋪了鵝毛軟墊的檀木座椅搬來,領(lǐng)著雙雙就近挨著沈穆時身邊坐下。
雙雙今日恰好也是一身天青色廣袖麗裝,繡金菊圖寬腰帶勒出她的纖腰。妝容素雅,胭脂微點一抹紅。如綢緞般的烏絲上什么首飾都沒有,僅在發(fā)頂佩戴太子妃金冠,隨著殿內(nèi)的光線折射,金粉點灑,更顯得輕靈如仙,純凈無塵。
小霜瞧著雙雙那襲天青色服袍和沈穆時不約而同的成了一對,只覺得刺眼無比。不沾染塵世的嫡仙模樣,讓小霜心里更恨,她總覺得陸雙雙這副打扮就是在故意諷刺她,一個是天上的仙云,一個是地上的爛泥,遙不可及。
雙雙安靜的坐著,沈穆時依舊埋頭寫字,小霜也扭過頭望著別處發(fā)呆,一時間大殿氣氛有些奇怪。
眾人也不敢抬頭去看,一個個像鵪鶉一樣低著頭站在下首,大氣不敢出。
整個大殿靜如深雪埋落的森林,一點聲氣都無,只余沈穆時墨筆丹青書寫錦帛的刷刷響聲。
約莫有一刻鐘,沈穆時終于擱了筆,抬眸看了眾人一眼,清冷地問道:“他們可有認(rèn)罪?”
旁邊的李春堂連忙將一沓按了手印的罪狀呈了上去,然后小心翼翼的道:“稟殿下,這是罪證與畫押?!?
“讀出來,讓她們死個明白?!?
沈穆時并未接過那迭紙,自顧自的合上手里的奏折。
他的手掌骨節(jié)分明,動作緩慢又矜貴,但眾人都聽見折子闔上時,清脆且寒冷的聲響。
“是,殿下。”
李春堂脆脆應(yīng)答,轉(zhuǎn)身拿起罪狀開始宣讀:“查,司服婢蓉兒、豊兒、名兒、庭兒、熏兒、華兒等六人貪圖錢銀,遭奸人唆使,竟藉太子壽宴之際頂替流云殿司服宮女,意圖下藥謀害太子妃,依宮規(guī),杖斃!”
“查,宮女珍珍未克盡己責(zé),致太子妃受驚,依宮規(guī),杖責(zé)二十,遣回六局發(fā)落?!?
“查,宮女小梨暗藏禍心,擅自入膳房取膳,依宮規(guī),鞭二十?!?
“查,宮女芯兒藐視宮規(guī)沖撞太子圣顏,依宮規(guī),杖二十。遣回六局發(fā)落?!?
“查,霜侍姬生性善妒,神智昏昧,聽信宮女讒謀害太子妃,理應(yīng)杖斃。念,霜侍姬侍奉太子多年其心可憫,減其刑,改為杖責(zé)四十,降為孌婢,削例銀三個月。即日起,遣出含嫻殿禁足北竹院,半年內(nèi)不得踏出一步。另,私穿太子妃宮裝之僭越罪,責(zé)二十。共杖責(zé)六十大板?!?
降為孌婢,杖責(zé)六十…….
小霜一陣膽寒。
他不要她了。
自己犯的事太多,樁樁件件足以令其剝皮抽筋、以儆效尤,太子雖沒有下令杖斃,但六十大板她怎能受得了?
這分明是要她的命。
殿下好狠的心吶!
如果要她死,直說就好!何必如此折磨她!
小霜雙眼憤恨的看著殿上的沈穆時,眼睛里的幽怨仿佛化為凌厲的利刃密密刺向沈穆時。
沈穆時將身子斜斜倚靠在座椅上,單手撐著下巴面色冷淡地看著眾人,他的眼神一貫冷漠,連看她一眼都不愿意。
被發(fā)落的那些人都掙扎著想向太子求饒,但是嘴巴被堵住只能不??念^,一時間殿內(nèi)頭顱磕碰大理石地面的聲音一下子此起彼伏,砰砰響個不停,直把雙雙聽得膽戰(zhàn)心驚、惶恐不已。
尤其是芯兒的反應(yīng)最激烈,拼命的掙扎,恨不得掙脫繩子撲到沈穆時身邊去。
我是被逼的!
我不要離開東宮!
殿下!我是你的人啊殿下!您為何如此絕情!
芯兒不斷發(fā)出聲音想要辯解,奈何布條塞住嘴咿咿嗚嗚,一切只是徒勞無功。
小霜起初冷眼看著芯兒作困獸之斗,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,她發(fā)現(xiàn)還有一件事沈穆時尚未查明,若是查明了,她就真的沒命了。
她慌忙低下頭佯裝落淚,抽出繡帕,按著自己的眼角,遮去了眼底的笑意。
只要還活著,一切都有轉(zhuǎn)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