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今,云昊將她獻寶一樣擺出來,甚至手牽手坐著,幾杯酒下肚熱意上涌,出口又是心疼妹子的話,諸如“以后都陪皇兄過年”“讓他一個人老死在幽州城”“狗屁男人不要再惦記”之類的話,聽得云錦不知是喜是悲。
“也只有長公主能讓圣上龍顏大悅了。”
“想當年,先皇還在的時候,與先皇后真是恩愛非常,令人稱贊啊.......”
“是啊,先皇與娘娘若是還在,瞧公主生的這般如花似玉,不知該多高興吶......”
酒過三巡,眾人的話題也皆是圍著云錦打轉。
“小錦啊,這里沒有外人,跟皇叔說說,你跟幽州城那個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“是呀,他若是敢欺負你,我北越的大軍踏平幽州城,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嗎?”
“唉,這幾年,想來也是苦了小錦了。”
……
一眾的長輩,皆是為她打抱不平的姿態(tài)。
皇帝的態(tài)度就是風向標,前些日子,皇帝設宴款待鎮(zhèn)北侯,他們自然也跟著示好;今兒個喜慶的日子,那長了一張漂亮臉蛋的鎮(zhèn)北侯不在,皇帝又是對他恨得牙癢癢的樣子,他們自然也要跟著聲討幾句。
就連平時最是會做“老好人”的八王叔亦是端著酒杯,對她搖頭興嘆。
云錦沒想到,回了娘家,親人間的暖意是感受到了,然而她身上的壓力在此時顯得更大了。她永遠不會忘記,當初自己是以和親的名義嫁到幽州城,如今不明不白地回到宮中,怎不惹人猜疑?
“我、我同他……”
猶猶豫豫,不知該從何解釋才好。
此時此刻,天底下恐怕就連皇兄,都無法理解她的尷尬境地。
當初她走得義無反顧,如今,又哪來的底氣訴說這些年的境遇?
“圣上……”這時,有太監(jiān)在皇帝耳畔報告了些什么。
“噢?”一直不不語,未替胞妹解圍的云昊,饒有興致地揚起了濃眉,“來得倒是快。也是,再不來,孩子可不知道姓什么了……”
“皇上,可是有何喜事?”
“喜事,是喜事……”皇帝懶懶地笑了笑,轉首對太監(jiān)吩咐道,“去將溫妃請來,就說有好戲看——她若不來,可錯過我皇妹選婿的大事?!?
此話一出,全場嘩然。
皇帝給那出身低賤的女子封了個名號,已是于禮不合,如今請她出席皇族的家宴,眾人多有不滿。
然而,又聽皇帝重提長公主選婿一事,不禁又將焦點放回到了云錦的身上。
“皇兄?”云錦更是懵了,“何出此?”
“當初你不是說過,你的婚事,這回就由為兄做主么?”云昊線條冷硬而英俊的側臉,此刻顯出君主的冷酷無情,“當著這么多叔伯的面,今日,就把婚事給定了?!?
“什么?”這回云錦真的慌了,“皇兄……不可!”
“有何不可?”皇帝金口一開,一九鼎,“打你被休的那一日起,便已是自由身了,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!”
“……”
云錦的臉倏地紅透了。
在這么皇親國戚面前,皇兄竟然親口說出她已然被休棄的事實……
雖然她并不覺得女子被休就是十惡不赦的奇恥大辱,然而涉及到背后的北越,事情就沒那么簡單。
尤其當著這么多叔伯的面,要她承認自己被鎮(zhèn)北侯給休了,甚至若無其事地與眾人將此當做一個笑談?云錦自認還是沒有那么堅強的內心……
“今日家宴,不便請那么多人。朕準備了多位青年才俊的畫像,及其詩文畫作……呈上來。”
云昊一聲令下,宮人立即將一幅幅畫像呈了上來,一幅幅在云錦的面前打開。
“上次遠遠地看了一回,皇妹似乎也沒有中意的。朕知妹妹愛才,不如看看這些畫像,還有其文其字……妹妹當有個判斷?!?
隨著畫像呈上的,就是各家才俊所作的詩詞,還有書畫作品。
一時間,整座大殿都好像墨香四溢。
對著那些龍飛鳳舞的詩句,還有栩栩如生的畫作,云錦只覺看花了眼,看了半天,卻好像什么也沒看進眼里去。
“這些俗物,別污了公主的眼!”
這時,一道清朗的嗓音驟然響起,不過瞬間,從大殿外已翩然而至席間。
來人掌風所落之處,那一張張字畫已然悉數落地,那些肖像更是,眨眼間畫作齏粉,簌簌飛落滿地。
“圣上面前,何人如此放肆——”待到那人卸下猶沾著風雪的披風,露出一頭銀絲,和一張玉似的臉,在座的皇親國戚都有些呆了。
方才還在聲討他,說曹操,曹操就到了。
雖說是已休妻,前些日子宴席上還見兩人柔情蜜意,聽說還隨長公主回了寢宮……
更別說那肚里的孩子了。
總之這兩人,無論如何也是撇不清關系的。
如今圣上當著他的面,給長公主選婿,自然是惹得鎮(zhèn)北侯不痛快。
只是,有必要當眾將那些年輕郎君的畫像毀得七零八落的嗎?還是當著皇帝的面,無論出于何緣由,這人如此行徑,真真是膽大妄為!
“咳……”云昊咳了一聲,也跟著呵斥道,“鎮(zhèn)北侯好大的口氣!你說這些是俗物,卻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……不如你當眾獻技一番,讓在座的諸位先替公主把把關,免得真污了皇妹的眼?!?
“離淵?”
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披星戴月真的趕了回來,一身銀衣仿佛還透著大漠風雪的寒氣,云錦早已坐不住了,恨不得立時撲進他的懷里去,卻被旁邊的皇帝暗暗扯住了手腳。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