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拉拉扯扯,摟摟抱抱。
光影將二人的身影投到墻壁上。
魏宗元哄蘇婧兒哄得太入神,沒注意到身后墻上,出現(xiàn)了好幾道向這里走來的影子。
蘇婧兒想要提醒,已經是來不及。
一聲尖叫,撕開四周的沉寂。
“三郎!”
這熟悉的聲音一出,魏宗元腦中轟然炸開,身子僵住,與懷中蘇婧兒對視一眼,然后面目凄白地看向身后。
遠處拐角處,立著兩個華服高貴的中年婦人,一個是魏夫人,一個是永懷長公主,二人臉上俱是驚訝無比的神情。
魏夫人嚇得不輕,身子一晃,險些跌倒。
永懷長公主手捂著唇,身子控制不住顫抖,好半晌,才猛地回神,沉聲道:“愣在這里做甚!來人,將這二人帶下去,帶到魏宰相那里去!”
魏宗元只覺陷入了夢境,難以相信會被人撞見,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走下臺階。
他和蘇婧兒被帶到魏家的一處會事廳。
廳堂上方,坐著魏宰相和魏夫人二人,左下首坐著永懷長公主以及她的駙馬,此外還有幾個魏家人。
此刻,堂內所有人的目光,都落在跪地的一男一女身上。
外頭是熱鬧的絲竹聲,內堂卻一片死寂。
魏宗元膝行幾步,到魏宰相面前解釋,被魏宰相當即甩了一個耳光。
“啪”的一聲。
魏宗元臉被扇到一側,臉上出現(xiàn)一道紅紅的巴掌印。
“我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混賬東西!”
魏宰相身體年邁,指著魏宗元罵道,口中不斷發(fā)出劇烈的咳嗽聲。
魏宗元道:“爹?!?
魏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,哭著對魏宰相道:“我們這是什么命,生出了這么個孽障,你說說這事傳出去,該怎么辦呢?三郎居然婚前就讓人家懷孕了!”
剛才魏夫人將二人捉到,帶回來拷問了一番,如今堂內一圈人,都知曉了魏宗元和蘇婧兒之間勾勾搭搭的種種。
蘇婧兒跪著走過來,哭道:“夫人,我知錯了,我不該和表哥婚前暗通曲款,鬧出這樣的丑聞!更不該巴望表哥會對我負責,我什么都不懂,我是被他騙了啊……”
少女哭得梨花帶雨,一顆一顆淚珠掉落,本就容貌可人,一哭更顯萬分可憐。
連永懷長公主的駙馬都看不下去了,嘆息道:“這做的什么事啊。”
魏宰相長長吐出一口氣,看向蘇婧兒,道:“你腹中的孩兒不能留!”
魏宗元眼睛瞪大:“爹,你說什么?”
魏宰相
做好決定,對著蘇婧兒嚴肅道:“現(xiàn)在補救還來得及,丑聞傳出去,對你二人都沒好處。你得感覺將孩子流了去,你放心,魏家不會虧待你,一定會再給你找一個好人家!”
“這個孩子,就當從頭到尾沒有過!”
他斬釘截鐵,一錘定音!
“不行!”魏宗出聲,情緒激動,“此事再讓孩兒考慮考慮,我現(xiàn)在還沒緩過神……”
魏宰胸口上下起伏,“你個逆子!我魏家世世代代清明,如今就要毀在你身上!若是你哥哥還活著,我現(xiàn)在還用得著指望你!”
魏宗元面目漲紅,不依不饒。
“可我和表妹是真心的!您怎能讓她滑掉我們的孩兒!”
魏宰相指著他,眼中擠出一滴濁淚,幽憤道:“三郎,你娶的是皇帝女兒?。】上脒^此事若傳入皇帝耳中,你表妹焉能活著?你焉能活著?”
“我魏家一損俱損,一榮聚榮,由不得你敗壞!”
他抬起長袖,指著跪在那里的蘇婧兒:“你表妹也同意滑掉這一胎了。只要不聲張,就沒人知道你二人的私情!”
蘇婧兒面容發(fā)白地抬起臉――
不是沒人知道,她方才已經偷偷派侍女去告訴公主了。
她也想早點告訴公主魏宗元的為人品性,可是公主在宮里,是她仰望不到的高貴存在,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,怎么能接觸到宮里人。
蘇婧兒一只手捂著小腹,指尖微張,泣不成聲,忽然大哭起來。
魏宗元不知她所想,只當她是委屈,還想伸出手將人摟入懷里,被魏宰相叫人出來攔住他。
魏宰相道:“你現(xiàn)在先去公主那里,穩(wěn)住公主,和她洞房!”
魏宗元張口欲,被兩三個下人給抱著、推出了門外去。
“嘩啦”,木門在魏宗元眼前闔上。
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木梨花門,拽了一下,發(fā)現(xiàn)根本拽不開,手無力地重重拍打了幾下。
他怒火中燒,手腳發(fā)熱,轉身看到腳邊的盆景花壇,一腳踢了上去。
他大步流星往前走,燈燭將他的身影拉成長長的一道,衣袂被冷風吹起。
不知走了多少步,有端著酒盞的婢女從旁側經過,魏宗元停下,一把撈過酒盞,將酒水倒入口中,如同牛飲。
婢女嚇了一跳,捧著托盤,立在一旁,看酒水滿了,從他口中溢出來,順著嘴角滑下。
清脆的一聲,酒盞被扔到地上,碎成一片。
這酒極烈,很快就讓他全身燥熱起來。
魏宗元一擦嘴角的酒,雙目赤紅,身子搖晃地往前走。
他繼續(xù)往前走,視線之中出現(xiàn)了一扇門,那是他的屋子。
姜吟玉、姜吟玉……
他在口中反復地默念這個名字,全身血氣往上翻涌。
當初他怎么就動了心思想要娶她,若非如此,斷不會有今日這樣的事!他的孩子尚未出生,就要胎死腹中,何其之殘忍!
誰來憐惜他的表妹。
有人迎上來,被他一把推開。
魏宗元清雅的氣質消失得無影無蹤,晃悠悠地朝遠處的屋子走去。
片刻之前,喜房內。
蠟燭一寸寸燃燒,燭油順著燭身慢慢滑落,黏乎乎堆成一團。
姜吟玉身著嫁衣,安靜地端坐在床榻邊,目光虛浮地看著門口放下。
她等了許久,終于嘆息一聲:“白露,過來幫我歇下妝容和鳳冠吧?!?
白露撈起紅色的床帳,用金魚鉤掛住,問:“公主不等駙馬了嗎?”
姜吟玉藏在袖子里的手,微微握緊了防身的匕首,露出淡淡笑容,道:“不等了,天色很晚了,我有些困,想先解衣入睡了?!?
讓她在這里干坐著等魏宗元,無疑是一種煎熬。剛剛在喜房里,他和她鬧得有點僵,合巹酒都沒喝成。
白露笑著應下,準備去外頭打點水來。
姜吟玉探出一只纖白的手,去解頭上的鳳冠,這個時候,殿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拍門聲。
姜吟玉和白露對視一眼,她解鳳冠的手從簪子上滑下,道:“先去看看是誰?!?
白露得令,連忙小跑過去。
打開門,探腦袋進來的是一個小婢女。
她面容極其驚慌,也不待白露詢問她有何事,就一把拉過白露的胳膊,貼著她耳朵小聲嘀咕了幾句。
喜床上,姜吟玉遠遠地就瞧見二人交談,白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,目光往自己這里看來。
姜吟玉覺得與自己有關,隱約有聽到談話聲,什么“表小姐”“身孕”,眉心微微蹙起。
小婢女說完便落荒而逃。
白露也是震驚不已,連門都來不及關上,踉蹌跑道姜吟玉身邊,顫聲道:“公主,不好了……”
姜吟玉伸出一只手扶住沉甸甸的鳳冠,仰頭問:“怎么了?”
白露看著姜吟玉的臉,目中滿含氣憤和憐惜,咬著牙,聲音發(fā)抖:“公主!那魏家欺人太甚!”
姜吟玉讓她坐下,柔聲問:“到底怎么了?”
然而這時,一陣局促的腳步聲在屋外響起。
腳步厚重,是男人的步伐。
姜吟玉抬頭,看門被猛地打開,魏宗元一臉怒火地出現(xiàn)在那里。
他來得猝不及防,姜吟玉始料未及。
她耳畔傳來白露的說話聲,“公主,魏家三郎成婚前,與一女子授受不親,如今那女子已經懷了三月身孕了!”
姜吟玉耳中一陣嗡鳴,什么話都聽不清了,后頸發(fā)麻,這一刻只覺荒誕可笑至極。
門口的魏宗元朝她看來,秀麗的面容上浮動隱隱怒氣。
二人的目光就這樣直直地撞上了。
姜吟玉下意識握緊了袖子中的匕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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