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虞子期的禁軍一觸即潰,根本擋不??!所以他才瘋了一樣地到處抓壯丁,征稅,想要守城!”
“孔大人,金陵……守不住了!”
“我勸您,還是趕緊掉頭吧,去京州,去陳木那!雖說陳木殺人不眨眼,但至少……那是真的能保命??!”
說完,劉老板也不再多,帶著家眷家丁,如喪家之犬般向北奔逃。
寒風(fēng)呼嘯。
孔昭站在路中間,如墜冰窟。
五十萬起義軍……
兵臨城下。
強(qiáng)征暴斂。
這就是他舍棄了京州,舍棄了那個(gè)“暴君”陳木,千里迢迢要來投奔的……正統(tǒng)?
他回頭。
看了看北邊。
雖然那里天空陰沉,但在那陰沉之下,至少還有秩序,有希望,有炊煙。
而南邊。
那本該是煙雨朦朧的溫柔水鄉(xiāng)。
此刻在他的眼中。
卻已化作了一片燃燒著烈火的阿鼻地獄。
“孔兄……”
孫不同牙齒打戰(zhàn),“我們……我們還要去金陵嗎?”
孔昭沒有回答。
他緩緩地,緩緩地蹲下身子。
雙手抱住了那顆滿腹經(jīng)綸的腦袋。
在這一刻。
這位讀了一輩子書,講了一輩子道理的大儒。
只覺得無比的荒謬。
原來。
范夏士是對(duì)的。
這棋盤,早就被掀了。
所謂的禮法、正統(tǒng)、教化……在亂世的鐵蹄和饑民的怒火面前,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孔昭忽然笑了起來。
笑聲凄涼,回蕩在荒野之上。
“天下之大,竟無我等容身之處!”
“可笑!可笑??!”
……
……
雖然前路多舛,且充滿了令他們?nèi)^碎裂的見聞,但孔昭等人終究還是沒有回頭。
或者說,是不敢回頭。
回頭就是承認(rèn)自己錯(cuò)得離譜,承認(rèn)自己堅(jiān)持了一輩子的圣賢道理在陳木的刀鋒面前一文不值。
這對(duì)于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的讀書人來說,比死還難受。
他們只能硬著頭皮,像是一群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,一路顛沛流離,終于在三天后的深夜,抵達(dá)了那座被譽(yù)為六朝煙雨、帝王州府的金陵城。
金陵,自古繁華。
哪怕外面已經(jīng)餓殍遍野,但這秦淮河畔,依舊是燈火通明,歌舞升平。
孔昭掀開車簾,看著河面上那些畫舫。
紅袖招搖,絲竹悅耳。
那些江南的世家子弟,依舊在樓船之上飲酒作樂,似乎幾十里外的喊殺聲,完全不存在一般。
孔昭心里莫名有些發(fā)堵。
但隨即他又安慰自己。
這說明江南底蘊(yùn)深厚,臨危不亂,即便是有流民作亂,也并未動(dòng)搖根本。
“走,進(jìn)宮?!?
“去見陛下!”
憑借著藏在貼身內(nèi)衣里的舊日官憑,以及那張即使在江南也有些名氣的老臉。
孔昭等人幾經(jīng)周折,終于在次日清晨,得到了面圣的機(jī)會(huì)。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