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場的高階修士都能推演出來:穗穗姑娘所彈得山雨,最后一小節(jié),正是將對手的傷害盡數(shù)反彈。
虞二本就靈力透支,若是再被自己的鳳凰舞攻擊……她還能活?
有些膽子小些的修士已閉上了眼,不忍看接下來的畫面。
這一切都發(fā)生的太快,幾乎是轉(zhuǎn)瞬之間,誰能救下她?
……
同一時間,穗穗的琴也終于要彈到尾聲。
根據(jù)她先前的經(jīng)歷,每次都是彈完一首曲子,對手便會認(rèn)輸,希望這次也如出一轍。
虞穗穗彈琴時很少關(guān)注對手的狀態(tài),因為只要認(rèn)真彈,琴音便會自動幫她化解傷害,非常的省時省力。
但她也同樣聽到了那句“虞二想死嗎”,這聲驚訝地不似作假,加上四周溫度確實有點高,便在奏曲的間隙瞟了一眼。
不看不知道,一看嚇一跳。
四周都是火……小炮灰怎么這么拼?
穗穗真情實感疑惑了。
不是吧,這一不是課業(yè)考試,二不是生死大戰(zhàn),何必呢。
她雖然彈了山雨,可也只是因為這首曲子快,虞穗穗想,若是她非常想贏的話,應(yīng)該會彈點諸如“浮光”、“昭臺雪”之類熟練的曲目。
曲到終時,本就對琴修的神識消耗極大,加上她并不熟悉這首曲子,還分了一絲心神,一不小心便彈漏了一個音。
。
出大問題了。
對于琴修而,一個音錯,等于下半段曲子全崩。
假若是在平時,那彈錯就彈錯,根本沒什么太大的關(guān)系,可問題是……虞穗穗怔然地望著身旁的火焰,打死她都想不到外面的世界現(xiàn)在這么危險。
靠。
她要炸毛了,小炮灰這是在搞什么?
早知道就不分神了――不過話又說回來,誰知道外面是這副鬼樣子。
她看似想了很多,實際上,這些僅僅存在于十分之一個呼吸間。
虞穗穗急急忙忙豎起一道屏障,才堪堪緩沖些許,好在她跟著陣鬼學(xué)了些本領(lǐng),求生欲讓她撲向鳳凰舞火勢最小的那片空隙,飛速茍了個防護(hù)陣。
這樣應(yīng)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吧。
最多便是
受些傷。
身前無形的音波瞬間瓦解,入眼所見是滿目金色的紅。
……
此時此刻,若是有人舉著話筒采訪她,她一定會說:謝邀,下次再也不彈不熟練的曲子了,再彈就是狗。
臺下弟子們先前的氣還未喘勻,這口氣又提了上來。
每個人的心中都浮現(xiàn)出一句話:要死人了。
大勢已去,連離得最近的裁判都阻止不了。
何執(zhí)事臉色白得像鬼一樣,也不知他為何這么倒霉,每次輪到他當(dāng)裁判,便會出這些他擔(dān)不起的簍子。
若是二小姐沒了,那他可就有得受。他拼了老命去阻止,但虞楚楚說蓄力一擊便蓄力一擊,根本沒人能反應(yīng)得過來。
當(dāng)然,由于火光太大,加上局勢著實瞬息萬變,除了那些略懂音律的人之外,剩下的人還仍舊認(rèn)為虞二小姐會死無葬身之地。
“楚楚!”
虞千秋也是如此,他痛呼一聲,慌忙撲上比武臺。
刷――
大雨傾盆,將漫天的火焰澆熄。
剛剛還清朗著的天瞬間雨霧蒙蒙,何執(zhí)事哆哆嗦嗦朝前望,雙腿發(fā)軟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方才是他想岔了,不是沒人能反應(yīng)過來。
有人反應(yīng)過來了――還不止一個。
一老一少兩位男子站在雨中,謝容景蹲下身,輕輕拍著虞穗穗的后背,似在低聲安撫。
而陣鬼則是怒目而視,他干瘦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,渾身上下都在發(fā)抖。
好在他一場不落地看他的徒弟,好在他手里有前幾日收的一片雨。
兩息后,虞千秋也隨之趕到,他還未站穩(wěn),便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摔飛了出去。
“睜大你的狗眼,看看差點死的人到底是誰!”
虞千秋被打蒙了,從他當(dāng)上掌門以后,何曾有人敢對他動手?
他趴在地上,華貴的衣袍被混著雨水的泥土沾濕,變得狼狽不堪,再也沒有半分玉樹臨風(fēng)的掌門模樣。
過了半晌,他才明白陣鬼所說之的涵義。
“穗……穗穗?”
虞千秋不敢置信地抖著嗓子開口。
“趕緊滾。”陣鬼懶得再同他廢一句話:“帶著你那好女兒一起滾,三息后再讓我看見,我就殺了她。”
虞千秋不想滾,他搖搖欲墜地站起:“穗穗,穗穗怎么樣了?”
“三?!?
“二?!?
虞千秋沒有辦法,只得抱著失去意識的虞楚楚倉惶而去。
……
經(jīng)此,場上眾人才紛紛如夢初醒。
方才有人問:誰能救下虞二?
雖是疑問,可大家都心知肚明,只是無人提起。
若是陣鬼今日不在,全天下唯一能做到的,便只有臺上的穗穗姑娘。
可為何要救?
虞二出招如此不留情面,被反噬也并不值得同情。
倘若想救,就只有一種辦法――停下山雨。
但又為何要停下?
人們只知道她是陣鬼的弟子,并不知道她是一條天賦樹全點在閃避上的咸魚。
因而,他們不曉得虞穗穗其實沒什么大事,理所當(dāng)然的認(rèn)為:在虞二的全力一擊之下,哪怕是穗穗姑娘,也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。
而這么短的時間里,她哪來得及再起一段樂律?
從虞二那最后一招出手,便是一個二選一的死局。
……
二選一的死局。
穗穗姑娘選了虞楚楚。
選了那個囂張跋扈,還心狠手辣的壞蛋妹妹。
所有人都認(rèn)識到了這點,一時間沒有人說話,只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。
“阿彌陀佛?!?
過了良久,萬佛宗的佛子緩緩開口,竟向虞穗穗的方向施了一禮。
這是這位佛子這幾年來說得第一句話,然而此時無人在意這個醫(yī)學(xué)奇跡,他們已心神震蕩,久久無法平靜。
在座的人里,大部分都聽過穗穗姑娘先前的眾生平等論,雖多是贊譽(yù),但也褒貶不一。
有人認(rèn)為她是被魔族迷惑;還有人則是認(rèn)為,這是天照門在為這個大小姐造勢,而自導(dǎo)自演的一出戲;人們眾說紛紜,說什么的都有。
但今日過后,都不會再有多余的聲音。
不是誰都有如此魄力和善心,能在生死關(guān)頭犧牲自己救下他人……還是一位對自己心懷歹意的人。
一片寂靜里,不知是誰說了句:
“穗穗姑娘……可真是個好人啊?!?
……
俗話說,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。修行路漫漫,有幾人敢稱君子?
修士們自知難以成為君子,因此,也就由衷地敬佩真正的好人。
――除了紫陽派長老。
“婦人之仁?!?
他小聲嘀咕道。
他以為他的聲音已經(jīng)夠小了,卻還是被陣鬼聽了個一清二楚。
陣鬼攆走了虞千秋,氣還是不順,抬手便將紫陽派長老也扔了個老遠(yuǎn)。
謝容景半摟著懷里的人類少女,她看起來是被嚇著了,裙擺被火焰撩得焦黃一片,一張小臉也微微發(fā)白。
因為師父和謝容景出現(xiàn)的及時,她連小傷也沒傷到,就是有點受驚,這會兒也緩了過來。
“別怕別怕。”
謝容景還在輕聲道。
虞穗穗:嗚。
她本來還不覺得特別委屈,反正從結(jié)果來看,她除了損失一條裙子,其它都毫發(fā)無傷。
……可有人這么溫聲安慰,她又覺得真的很委屈。
她就是想早點打完早點睡個午覺而已,誰知道小炮灰會突然玩這么大。
大反派一只手拍她的背,一只手摸她的毛,“不怕不怕,已經(jīng)沒事了?!?
虞穗穗的委屈詭異地轉(zhuǎn)化成了沉默。
連大反派都知道安慰她,比較那些炮灰,簡直算是天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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