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月往另一方面想,這傷受得還算值得。
小秦跟在后面,時刻警惕著,生怕叫人看見些什么,到時候亂傳。
天還早,季玉澤帶扶月回蘭竹院,她蒙著眼、穿著男裝,就這樣回悅梨院,斷斷不能解釋得清楚。
況且,只需要再等一個時辰左右就能解開白布,隱約能瞧見事物了。
扶月被安置到一間干凈的房間,小秦準備了些吃食,放到距離她的手不遠處。
“扶二娘子,奴才就在不遠處,若是有事喚一聲便成。”
“嗯?!彼徚丝跉?,終于可以休息休息,不必擔驚受怕,“季郎君呢?”
“在院中。”
“好?!?
眼睛里灑進石灰粉那一刻,扶月說不害怕瞎掉是不可能的。倘若真的看不見了,話說跟季玉澤還挺配。
一個聽不見,一個看不見。
她自嘲一笑,摸索著桌面,捻起一塊紅豆酥糕,咬了幾口。
庭院佳木蘢蔥,蓊蓊郁郁,光線流瀉到樹葉花草上方,影子交疊。
微風一過,送來縷縷清香。
水流從石縫緩緩流出,季玉澤彎下腰,探手去,水從指間鉆過,流向較低處。
奇花爛漫,引來不少蝴蝶、蜜蜂。
一只顏色鮮艷的蝴蝶從花蕊飛出,停到季玉澤皙白的手背上,他看了好一會兒,它還是沒飛開。
輕嘆散于空中。
左手抓住其中一翅。
繼抬起右手。
松開,斷掉,輕如薄紗的兩翅于空中旋了幾下方墜地。
他這次此舉是遵從本心。
禁欲為世人所推崇,認為欲望是罪惡的源頭,故古來清風亮節(jié)之人皆以折磨自己的肉體來消除、扼殺欲望。
就連蕭老也是那般說道:苦身、遏欲、成自我。
一直以來,季玉澤不解,為何一定要通過折磨自身反控欲望。
既然根源在欲望,那便只把欲望殺掉好了。
多年困惑于忽然在某一息得到答案,轉(zhuǎn)而消逝。
神龕逐漸開了小半個口子。
欲望漫出腳,不是貪,不是情,不是性,不是喜歡,更不是愛,是愉悅。
他之前之所以會去查兇殺案?;蛟S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一步一步地還原,兇手殺人之時的手法。
一點一點地感受,兇手殺人之時的心情。
兇手是興奮,是憎恨,是解脫,是糾結(jié),還是痛苦,他一一吞噬下去。
再以大理寺所給予的正義名義,懲罰兇手,用對方暗藏在深處的恐懼那一面擊破心防。
看人慌張、求饒、哭吟、嗔叫、瘋狂、絕望。
低頭望著地上蠕動的蝴蝶,季玉澤凸起來的喉結(jié)上下滾動了兩下。
是死是生與他無關(guān)。
這是駐在他手背上的代價,有所求,必有舍,人和物皆一樣。
蕭老也曾說過,每人都會經(jīng)歷從求到得,得到失,失再到求的階段,如此輪回。
不過季玉澤卻從來感受不到半分。
騙人。
一個時辰過去,扶月自個兒掀開白布,坐在原地適應(yīng)了下,起身,推開梨花門。
只見小秦坐在梯墩陰涼處打瞌睡,嘴巴微張,雙眼緊閉,應(yīng)是累極了。
想開口的念頭打消,扶月放輕腳步,往院子去。
得跟季玉澤打招呼再離開。
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