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祈臉色鐵青地瞪他一眼。
十騫絲毫不怵,揮手叫人拿軍棍來,至于這來找茬的柏將軍,他親自動手!
瞬時,西北大營傳出幾聲慘叫。二十大棍,實在不算多,然只要力道掌握得妙,皮開肉綻,也不是難事。
閑暇的將士們紛紛好奇圍觀。敘清滑動輪椅過來,大家都問他:“敘大人,您可知他們犯什么事了?”
“造謠生事,以下犯上?!睌⑶逦⑽⑿α艘恍?,和煦溫潤,“你們都知道侯爺?shù)钠⑿?,回去該說什么,不該說什么,想必心中有數(shù)?!?
那廂,二十大板打完了。冷風(fēng)裹挾紛飛的細雪一吹,鉆心剜骨的疼,癱在木凳子上的幾個人,面如土色。
圍觀的將士們不由得膽寒,搓搓胳膊,不約而同道:“多謝大人點撥,我等明白了?!?
營帳內(nèi),常念擔(dān)憂地捂住江恕被鮮血滲透的紗布,方才用力過甚,定是傷口裂開了。
江恕卻拿過她冰涼的手,另取一方雪帕子仔細擦干凈她手心的血跡,他動作慢條斯理,耐心又細致,似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。
常念眼眶紅紅的,又有些想掉眼淚。她拼命捱下那股子酸楚,搖頭道:“不擦了不擦了,我們先換藥?!?
“先回府吧?!苯≌f著,拿紗布再將傷口纏繞一圈,止住血。
侯府的馬車,正停在營帳外。
一行人有些費勁地坐上馬車,常念接連打了兩個噴嚏,整個人窩在江恕懷里,面上的難受開始藏不住。江恕拿大氅抱住她,一路沉默。
及至回了朝夕院,藥湯早熬好煨在火爐上了,江老太太等了許久,眼下瞧見孫子孫媳婦一個病一個傷,連連嘆氣:“唉,回來了就好。念寶啊,你該吃藥了。”
常念乖乖地抱住老人家:“祖母別擔(dān)心了嘛,我吃,這就吃。”
春笙端藥上來,她極力捱下那股子惡心,悶聲灌了下去,苦著小臉,怕在她們面前吐了,緊緊抿著唇。
江恕遞糖果過來,常念也只是搖頭,不敢開口。
老太太道:“我去吩咐廚房煮參湯來,你們乖乖的,別亂跑了,?。俊?
常念勉強露出個笑,江恕道:“您放心?!?
老太太這才放心走了
,也揮退了幾個下人。
屋里靜悄悄的,暖如春日。常念攥著袖口,臉色發(fā)白,有些捱不下翻涌上來的惡心,于是微微別開臉,再緩了緩。
“阿念?!苯≥p輕撫著她后背,“難受要說出來,別撐著?!?
常念還是搖頭,她寬慰自己,忍一會,就一小會兒,誰知下一瞬,胃里更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。
嘩啦。
剛喝下去的藥,又吐了出來,濃黑的藥漬灑在地上,還冒著淡淡的熱氣,腥臭苦澀瞬間蔓延。
江恕臉色微變,著急扶住常念,她只吐了一口,撐著榻邊無力開口:“沒事,我沒事,你別著急。”
江恕未出口的話就這么卡在喉嚨,心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。
常念又解釋說:“華姑新?lián)Q了藥方,很……有一點點難喝,我喝完總會吐,不過沒事的?!?
她吐過后便沒有那么難受了,藥也能喝進去大半,對身子也好,除了……真的很難喝。
這藥,江恕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可沒有辦法,他不能替她,說出口話竟也變得蒼白無力:“等身子好了,再不喝這些東西。”
常念不知有沒有那天,不過眼下她點頭,胡亂拿袖子蹭蹭嘴角的藥漬,局促站起身,垂眸望著地上臟兮兮的毯,還有她烏黑的袖口,時刻記著夫君重傷行走不便,要保護好夫君的自尊,她猶豫著,小聲道:“你坐著,我,我,”
“別動了?!苯∥兆〕D钸尚∪^的手,拉她重新坐下,用指腹抹去她嘴角殘留的藥漬,溫聲哄道:“吐便吐了,下回不許再這么忍著,臟便臟了,待會就換,既生著病,哪能處處體面漂亮?”
常念無措地低下頭,雖然但是,好像確實是這個理。她慢慢抬起頭,發(fā)覺江恕看向她的漆眸藏著一種深邃又隱晦難的情緒。
四目相對,近在咫尺。
看得再清楚不過了。
常念匆匆別開臉,有些忐忑,夫君用這種眼神看她,是不是因為:“……我變丑了?”
江恕古怪地皺了眉,遲疑問:“你莫不是對丑有什么誤解??”
常念愣愣的,再回身看著他,看到他眼睛里倒映出來的一張小臉,五官精致如初,除了眼睛有點腫,好像,也不是很丑?
江恕無奈道:“瞎琢磨什么呢?!?
常念小聲反駁:“誰讓你那么看我…”這一看,就叫她想起那個荒唐的猜測,也不能怪她呀。
“好好,不看了?!苯∥瘜嵞盟龥]辦法,開口喚侯在外間的仆婦進來。他則拄著祖母方才丟過來的拐杖站起身。
蘆嬤嬤帶宮婢進來,端溫水給常念漱口,另從衣櫥拿了一套干凈衣裙過來,宮婢很快收拾妥當(dāng),她們殿下便又是干凈漂亮的小仙女了。
常念吩咐道:“速去請趙太醫(yī)過來?!比缓笥謱μJ嬤嬤小聲交代幾句。
蘆嬤嬤會意,快步出去。
江恕不由得過來摸摸她額頭,冰涼冰涼的?!斑€很難受嗎?”
“不?!背D钶p輕嘆了口氣:“叫太醫(yī)過來是給你看看傷口的?!?
江恕頓了頓,皮肉疼痛,于他而,實在是家常便飯,算不得什么。當(dāng)然,為了讓常念放心,他也不多說什么。
趙太醫(yī)過來,首先看到寧遠侯警告的眼神,自然字句謹慎,專門說好聽話,換藥的時候,他便說:“請侯爺隨我來次間?!?
江恕“嗯”了聲,到了次間,身后跟著條小尾巴。他回身頓住。
常念就倚在門口,神情無辜地眨眨眼,眼神帶著些委屈。
江恕眉心微皺,心中不忍,還是找了個不像借口的借口:“病中見血,不詳?!?
換之:你快回去。
“……哦。”常念慢吞吞轉(zhuǎn)身,三步一回頭,看見拆下紗布后的猙獰傷口,身上沒一塊好地兒,便再也挪不動腳了。
打架絕不會落下這樣的傷口。
她之前猜測,許是邊塞有外敵入侵,這是戰(zhàn)場上受的傷,可眼下,也不像。
她知曉問不出,方才叫蘆嬤嬤去探查了,定要揪出始作俑者!
常念煩透了,等趙太醫(yī)換好藥就又進來,抱住江恕不說話,好似長在他身上的掛件一樣。
江恕無奈笑笑:“難不成我沐浴出恭你也要跟著?”
“要?!背D類瀽灥?,“你去哪我就去哪,除非我死了,否則我們一直在一起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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