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了一夜的雨,后山泥濘,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,險些滑倒,稍有不慎就被剛冒尖的竹筍絆住,摔一手泥,
煮了高湯,和了白面,等菜品能裝滿食盒已不知不覺到了正午,更衣沐浴,梳洗打扮,選了件沈淵夸過的煙波青紗長裙,用白玉梅花簪挽起隨云髻,還未來及休息,就已然到了該出發(fā)的時候了。
見馬車在府外候著,心里驟然松口氣,就算昨天再被冷落,今天還是讓她去伺候的,提起裙擺正欲上車,突然眼前橫出一條手臂,
“姑娘,不可。”侍衛(wèi)道,
酒釀心里咯噔跳了下,問,“怎么了…”
侍衛(wèi)只搖頭,將她客氣地推離馬車,
頂蓬掛著的琉璃鈴鐺被風吹的甩起尾巴,叮當響,是她親手掛上去的,車也是沈淵給她專人用的,如此用了小半年,侍衛(wèi)都認得她,如果拒絕,便是沈淵的意思。
她訕訕笑道,“是今日不方便用車嗎。”
侍衛(wèi)臉上閃過絲為難,該是知道緣由,但礙于情分不好把話說難聽,
她行完福身禮,自行往御查司走去,陽光正好,本該曬得人舒暢,但一路走來,越走越?jīng)]底氣,越走越連連嘆氣,邊嘆氣邊給自己打氣,
既然沈淵可以在她生氣的時候和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,那她貼回去就是,有什么好丟臉的。
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著,走到門口一顆心更是吊在嗓子眼,就怕被人攔下,說不許進,
還好沒有,守衛(wèi)見她來便打開后門,和以往一樣讓她進去,她提著食盒一路急急走,等到了主屋呼吸也亂了三分,
調(diào)整好呼吸,整理好發(fā)髻,提前掛上微笑,這才轉(zhuǎn)出屏風,
入眼便是一身云紋寬袍的男人,就和以往一樣坐在桌案前,在堆成小山的文書前埋頭書寫,聽見她來也沒抬頭看一眼,
酒釀訕笑道,“老爺...用膳吧...”
沈淵低低嗯了聲算作回應(yīng),她連忙布膳,垂首站在桌邊等著,沒等到老爺來用,自己就餓到不行,一早就起了,起來就在廚房忙,早膳都忘了用,
肚子時不時叫起來,叫得她面紅耳赤,生怕被沈淵聽了去,
一等就是兩個時辰,又餓,站得腿也麻了,那人終于起了身,卻一不發(fā)地離開,
酒釀一急,邁開步子就要追,才走兩步就腿彎一曲,咚地跪在地上,
沈淵腳步立即停了,下意識就要轉(zhuǎn)身,
“老爺…”
就聽身后軟綿綿,怯生生地喊,“老爺,奴婢錯了…奴婢知道錯了…”
錯了,錯得離譜,離譜到居然想藏著那個姓秦的書信,他早該罰她,或是跪香或是關(guān)禁閉,就算罰上幾鞭子都算輕的,
但想到她被罰落過胎,心也就軟了,可心頭那根刺卻怎么也拔不出,
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面前,
——她會走,就算人走不了,心還是會走。
忽然袖袍一緊,順著衣料被扯著的方向向后看去,少女正抓著他衣袖,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望著,望著,一不發(fā),只是用小鹿般的雙眼求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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