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不疾不徐,用湯勺撥涼湯藥,舀了淺淺的一勺送她嘴邊,
“柳兒,丑話在先,不管你是沒了還是傻了,我第二天就會再娶新人,把涵兒丟到繼母身邊,受寵還是受虐待都看她自己造化,我都不會多問一句?!?
“你!”少女捏緊了拳頭,咬牙切齒,“你無恥!”
那人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,“剛認(rèn)識我?”說罷將湯勺湊她唇邊,“還喝不喝?”
像是給氣活了過來,少女一翻白眼,奪過藥碗扔下湯勺,抬起頭來咕嘟嘟的一飲而盡,苦得她臉都扭成一團(tuán),
“睡了,熄蠟燭?!彼@回被窩,
那人聽令熄了蠟燭,沒她準(zhǔn)許就上了床,她剛想刻薄兩句,或者抬腳踹人,肚里的孩子忽然翻了個身,也不知是腦袋還是屁股,頂?shù)盟淼囊宦暫吡顺鰜恚?
不似之前的踢踢小腳,這是涵兒第一次做這么大的動作,
那人一驚,“怎么了?!”
她閉上眼,蹙眉緩了好一會兒,等肚里的鬧騰停了這才嘆了口氣,“是涵兒,在鬧著。”
這是見面以來她說的第一句不夾槍帶棒的話,也是因了這個孩子,他們還能好好說上一句,
棉花被子著實厚實,蓋在身上根本看不出躺著的人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。
山間小屋,炭火偶爾會燒爆開一小片,啪的一下,重新歸于平靜。
安靜,
太安靜了,
那冷松香縈繞鼻尖,
酒釀緩緩睜眼,就見那人目光落在她小腹上,或許是太虛弱了,記憶中凌厲的眸光不復(fù)存在,看向孩子的神情是如此柔和…仿佛下一瞬笑意和愛意就會從眸中溢出,
她知道這人想把手貼上來,她也知道涵兒特別喜歡爹爹這樣做,
小丫頭和父親親得很,還未出世就認(rèn)定了他,
她轉(zhuǎn)過身,留給那人一個背影,
涵兒像是感知到了,不停在動,就是不讓她好好合眼,
她暗罵,小兔崽子,認(rèn)賊作父,
“砰”
小兔崽子踹她一腳。
她氣急敗壞地掀開被子,動作太大,把沈淵那頭的也掀了開,
“怎么了?”那人疑惑道,
看神情不是裝的,是真不懂,
酒釀?wù)f,“你下去?!?
是,要么滾下去,要么手貼上來安撫,不然就這么睡一張床上,冷松香飄著,小兔崽子定不會善罷甘休。
那人明顯一怔,
酒釀直接開踹,“滾下去?!?
態(tài)度惡劣,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,
連著三腳踹小腿上,終于把他給踹坐起了身,剛坐起,酒釀就上手推,那人被煩得受不了了,拿起枕頭扔地上,
“葉柳你少得寸進(jìn)尺!”惡狠狠地說話,乖乖躺在了地上,
山間水汽大,又是深秋,磚地拔涼,不一會兒就給凍得渾身發(fā)寒,他轉(zhuǎn)身看了眼小床,只瞧見被子鼓成一個包,裹得緊緊的,看起來很緩和,
幾縷頭發(fā)沒被裹住,落在了外面,
綢緞般的烏發(fā)掛在床邊,他伸手勾纏,將發(fā)絲繞著手指纏上,再放開,
如此許久,像幼稚孩童沉迷在游戲里不能自拔,直到手舉不動了,這才無奈放下。
床上之人均勻地呼吸著,似是睡著了,
地磚堅硬寒涼,才躺一會兒就硌得他被痛,側(cè)著睡肩膀又硌得痛,昏昏沉沉地閉上眼,剛要入眠,就被凍醒或是疼醒,于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,
恍惚間,他聽見她問,“難受嗎?!?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