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后,厲崇山放下報告,抬眼看向夏繁星。
他忽然問了一句:“為什么是你一個人來?陳向陽呢?”
夏繁星神色淡定回答道:“陳向陽同志情緒比較激動,我擔(dān)心他得知結(jié)果后,可能會忍不住立刻去找副組長對質(zhì),反而打草驚蛇。我想,厲組長您或許另有安排?!?
她的話說得委婉,但意思很明確。
她猜到了厲崇山暫時壓下此事,應(yīng)該是另有深意。
厲崇山看著夏繁星,目光中再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。
這個年輕小姑娘不僅有過人的觀察力和專業(yè)知識,更有遠(yuǎn)超年齡的沉穩(wěn)和洞察力。
“你猜得沒錯?!眳柍缟缴眢w微微后靠,手指敲著桌面,“光是這一份墨魚汁的檢測報告,只能證明墨水有問題,卻無法直接釘死是他做的。
“他可以有一百種理由推脫,甚至反咬一口?,F(xiàn)在動他,為時過早,反而會讓他更加警惕,隱藏得更深?!?
厲崇山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,像一頭潛伏著等待時機(jī)的老獵豹。
“我要的,是一擊必中,是讓他再無翻身之地。所以,現(xiàn)在必須按兵不動,暗中收集更多的證據(jù)。這件事暫時不要對任何人提起,尤其是陳向陽。”
夏繁星點點頭,“我明白?!?
正事談完,辦公室內(nèi)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。
夏繁星看見厲崇山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,還有他偶爾下意識按向腰側(cè)的手,輕聲問了一句:“厲組長,上次給您的藥膏您用了嗎?有沒有感覺好一點?”
厲崇山聞,表情微微一滯,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神色。
昨晚他舊疾再次發(fā)作,疼痛難忍。
方偉急忙去找之前用的舊藥膏,卻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見底了。
情急之下,方偉只能拿出夏繁星給的那罐藥膏。
厲崇山本來并沒有對夏繁星的藥膏抱太大希望,只是死馬當(dāng)活馬醫(yī),實在是沒藥用才會用她的。
沒想到那藥膏敷上之后,清涼感瞬間滲透肌肉,緩解疼痛的速度和效果竟然比他之前用了很久的方子還要好上不少。
這讓他感到十分意外,甚至有些震驚。
他內(nèi)心已經(jīng)承認(rèn)夏繁星這個小姑娘確實有其獨到之處。
但要讓他親口承認(rèn)這一點,并且還是向這個他一度心存疑慮的年輕小姑娘承認(rèn),讓他覺得有些拉不下臉面。
他避開夏繁星認(rèn)真的目光,含糊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語氣僵硬地說:“用了。效果……還行。謝謝?!?
這已經(jīng)是厲崇山能說出的最接近肯定和感謝的話了。
夏繁星看出厲崇山的不自在,也沒點破,只是順勢溫和地說:“能緩解就好。如果您信得過我,下次方便的時候,我可以再幫您仔細(xì)看看腰的具體情況,或許能調(diào)配更對癥的藥?!?
“不用了!”厲崇山幾乎是立刻打斷了她。
厲崇山的語氣有些急促,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防御和抗拒。
他的病情是他的絕對隱私,更是他最大的弱點。
他絕不能讓任何人、尤其是工作組內(nèi)部的人窺探到半分。
夏繁星見厲崇山的反應(yīng)這么大,便沒有堅持,只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。
她語氣淡淡:“好,那如果您有任何需要,隨時可以讓方秘書來找我?!?
夏繁星說完,沒有一絲拖拉,禮貌干脆地告辭離開。
厲崇山看著辦公室門輕輕關(guān)上,眼神中情緒復(fù)雜。
他不得不承認(rèn),這個夏繁星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。
她聰明、沉穩(wěn)、有能力,而且……似乎真的沒有惡意,只是單純關(guān)心他的身體而已。
厲崇山沉默地坐了很久。
最終,他搖了搖頭,笑著嘆了一口氣。
·
夏繁星回到宿舍時,蘇念雪正靠在床頭看書。
蘇念雪見她進(jìn)來立刻放下書,警惕地走到門口,探頭出去左右看了看,確定走廊沒人后,才輕輕把門鎖上。
她轉(zhuǎn)過身,壓低聲音對夏繁星說:“繁星,你今天一天不在,那個秦婉秋來找過你。”
夏繁星脫外套的動作頓了一下,“她?找我?有什么事?”
“哼,”蘇念雪撇撇嘴,臉上寫滿鄙夷和無語,“還能有什么事?她拐彎抹角地跟我套近乎,說什么大家都是女同志,在外工作要互相照應(yīng)。
“又說什么你醫(yī)術(shù)好、人緣好,她剛來有很多情況不了解,希望我能多跟她聊聊團(tuán)里和醫(yī)院的事兒。”
蘇念雪模仿著秦婉秋那副故作親熱的語氣,繪聲繪色演了一番。
然后她翻了個白眼,毫不遮掩她對秦婉秋的不喜。
“說得好聽,不就是想讓我當(dāng)她的眼線,監(jiān)視你的一舉一動,然后偷偷告訴她嗎?當(dāng)我聽不出來呢?”
蘇念雪挺起胸膛,帶著點小驕傲,“我直接就給她點破了!我說,‘秦隊長,你是想讓我盯著夏繁星同志,然后跟你打小報告吧?對不起,這種事我蘇念雪干不出來,我也沒那么閑。’你猜怎么著?”
蘇念雪又學(xué)著秦婉秋當(dāng)時瞬間僵住又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的樣子,演得那叫一個真實。
“她立馬就變臉了,說什么,‘蘇同志你怎么能這么想?我可完全沒有這個意思!是你自己心思太深,想太多了!’
“然后她還特理直氣壯地教育了我兩句,扭身就走了。真是又當(dāng)又立,無語死了!”
蘇念雪氣鼓鼓地吐槽完,像是出了一口惡氣。
夏繁星安靜地聽著,臉上沒什么情緒波動,似乎早已料到秦婉秋會有這些小動作。
但她看向蘇念雪的眼神,充滿了溫柔與信任。
夏繁星沒有對秦婉秋的行為做任何評價。
她看向蘇念雪的小腿,關(guān)心地問道:“別為這種人生氣。你上次燙傷的地方還疼嗎?讓我看看好全了沒有?”
蘇念雪沒想到夏繁星的話題轉(zhuǎn)得這么快。
她先是愣了一下,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,立刻卷起褲腿展示道:“早好啦!繁星你的藥膏真的太神了,一點紅印子都沒留,跳舞也完全不影響。謝謝你!”
她的話語里充滿了感激,還有一份由衷的佩服。
夏繁星仔細(xì)看了看傷勢處,確認(rèn)恢復(fù)得很好,這才放心地點點頭,“那就好。”
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天后,夏繁星拎起熱水瓶去水房打水,準(zhǔn)備洗漱。
她剛出門,恰好碰到隔壁的秦婉秋也拎著熱水瓶走出來。
秦婉秋看到夏繁星,臉上立刻堆起那副無懈可擊的公式化笑容,仿佛她白天試圖收買蘇念雪的事情從未發(fā)生過。
“小夏護(hù)士,打水啊?聽說你今天請假了?是身體不舒服嗎?還是家里有什么事?需要幫忙嗎?”
秦婉秋雖然語氣關(guān)切,但眼神里充斥著不軌的探究欲。
夏繁星腳步未停,語氣平淡無波:“謝謝秦隊長關(guān)心,一點私事,不方便說?!?
說完她就要從秦婉秋身邊走過。
夏繁星的話和態(tài)度落到秦婉秋眼里,瞬間刺穿她精心維持的偽裝,讓她立馬破防。
她想到白天謝京臣和夏繁星一同離開。
想到蘇念雪的拒絕。
再看看夏繁星此刻這副油鹽不進(jìn)的樣子,新仇舊恨涌上心頭,一直壓抑的嫉妒和怒火終于沖破了理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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