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家怕是個不得了的人家。
嬌嬌越想越覺得要早些逃走,那凌之寞怕是個不好惹的人,不能叫他知道薛氏在沈烈侯府里,還做了沈家二少爺沈桁的姨娘。
她假裝不經(jīng)意地撩起簾子問凌之儀:“你人緣真好,可你總是在家里讀書,怎么認(rèn)得這么多人?”
“我并不總是在家里讀書?!绷柚畠x答得很坦然,此刻他一點(diǎn)兒也不靦腆了:“莊子里有許多事要打理,難免要與人打交道,便認(rèn)識了不少人?!?
“不都交給管事打理么,這樣豈不干擾你讀書?”嬌嬌疑惑地問。沈柟在家里就不太管事,沈檀看著忙,也并不是為家里的事忙。
“原先我阿爹還在時,便是因?yàn)榧依锏娜硕冀唤o別人打理,才把好好一個家給打理沒了?!绷柚畠x說起家里的過往,一點(diǎn)兒也沒拿嬌嬌當(dāng)外人:“其實(shí)我很不擅長與人打交道,可現(xiàn)在的凌家莊也是阿兄一點(diǎn)點(diǎn)掙回來的,無論如何不能再敗了,再不擅長不情愿,也得好好管著。等我娶了妻子,就可以讓她來管著了,我只管專心讀書便是?!?
唔,娶妻?這話她一個外人可真沒法接。
“那你可得早些娶個妻子才是。”嬌嬌硬掰了一句,便放下了簾子,也斷了試探的心。
恰逢嶼溪今日有廟會,街上接踵摩肩,擁擠得很,看著像是四面八方的人都擠進(jìn)了這個小鎮(zhèn),馬車進(jìn)了鎮(zhèn)子,走了沒幾步就進(jìn)不去了。
凌之儀只好與嬌嬌商量,請她下車步行。
嬌嬌大喜,這樣擁擠,可不正是逃走的好時機(jī)么?她掀開簾子,看見凌之儀伸出的手,沖他笑了笑,避開那只手,輕快地跳下了馬車。
假意奉承歸假意奉承,能碰觸她的,可只有沈柟。
凌之儀尷尬地將手收回去,嬌嬌也只當(dāng)做沒看到。
因著太擠的緣故,凌之儀離嬌嬌很近,每回嬌嬌借著看熱鬧的由頭想趁勢擠進(jìn)人群里,都會被凌之儀趕上。他看著斯斯文文的,到了要與人搶道時,卻一點(diǎn)兒也不含糊。
嬌嬌自恃靈活,竟一次也沒能甩掉他,還為了隱藏本意,買了許多并不喜歡的小玩意。
她煩惱極了,想著還有什么法子能逃走,一時沒注意,直直地向一棵樹撞過去。凌之儀只見她冒冒失失往樹上撞,喊是來不及了,急忙之中握住了她的手腕,將她往回拉。
“小心!”他說著,手里卻沒控制好力道,嬌嬌被他猛地這么一拉,身體失去平衡,眼看就要往地上摔下去了。凌之儀顧不得那么多,伸出另一只手,按住她的肩,將她摁在了自己懷里。
這一下來得太突然,嬌嬌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整個人已經(jīng)在他懷里了。
她懵了一會兒。
凌之儀也懵了一會兒。他并不是故意要擁住她,那只是意外,不想讓她摔倒,情急之下的意外。可一旦擁她入懷,身體感受到獨(dú)屬于她的溫軟,這雙手便不能動彈了,放開的念頭也一道不能動彈了。
等嬌嬌反應(yīng)過來,她使勁掙脫出凌之儀的懷抱,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,紅著眼瞪了他一眼,轉(zhuǎn)身就跑。
那一耳光清脆又響亮,凌之儀捂著臉頰發(fā)怔。被周圍的人好奇地圍觀了片刻,他才醒過神來,朝著嬌嬌剛剛跑走的方向追過去。
嬌嬌沒有走遠(yuǎn)。她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(jī)遇,雖然純屬意外,還四舍五入等于出賣了些許色相,自然不能輕易被凌之儀找到。上一回來時她就悄悄地將這里的地形記熟了,此刻正躲在一間小客棧里脫衣裳。她今日出門特意多穿了一件外裳,就是為了逃跑時脫掉,不叫人馬上認(rèn)出來。里頭的這件是不起眼的靛藍(lán)色,因著這顏色普通,不容易被人記住。
脫完衣裳,她又拆了頭上發(fā)髻,綁成兩條長辮子。方才買的小玩意里有小盒的石黛和脂粉,嬌嬌用脂粉將臉涂得更白些,像是病弱失了血色似的,又用石黛將眉毛畫成八字形,頓時像換了個頭似的。
嬌嬌照了照鏡子,很滿意眼下的自己——她都有些認(rèn)不出了,凌之儀肯定更認(rèn)不出??蜅5谋蛔优c被面之間的縫線極為稀疏,她輕易便將換下的衣裳塞進(jìn)去了。這還是她在那間黑店里發(fā)現(xiàn)的,這里的被面都是松松地縫起來,大概為了方便拆洗。
剛買的小玩意則被悄悄扔進(jìn)客棧院子的池塘里,嬌嬌經(jīng)過柜臺時低頭假作咳嗽,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客棧。
凌之儀找遍了嶼溪的大街小巷,甚至叫上附近的朋友幫著自己一起找,可哪里還看得到嬌嬌的影子?一直到天黑,他也沒能找到被自己唐突而含淚跑走的嬌嬌。
臉上的掌印早已消退干凈,心里的恐慌卻愈發(fā)嚴(yán)重。便是嶼溪這樣的地方,妙齡女郎廟會時被人拐走也并不是不可能,她那樣嬌弱的女子,若是遇上人拐子怎么辦?
凌之儀眸色一沉,終于下定決心,對車夫說了一個地方。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