嬌嬌甫走進院子里,便將布袋放到地上,靠著墻喘了好一會粗氣,而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,摸了摸右腿。
那樣粗魯的呼吸方式,沈檀從未在后院女子身上見過。
嬌嬌很快便發(fā)現了拄著拐杖拎著夜壺站在門口的沈檀,問了句:“倒夜壺???”
沈檀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夜壺,堂堂沈侯爺自己倒夜壺,怎么說都挺尷尬,低低地嗯了一聲。
“我這會兒腿不太方便,只能勞煩您自己動手了?!眿蓩烧f道,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腿,毫無起身的意思。
沈檀方才就看到她一瘸一拐,此時自然不會叫她起來,沉著臉一語不發(fā)地自己去門外倒了夜壺。他行走必須靠拐杖,走路一顛一顛的,不僅要自己倒夜壺,還要小心不讓夜壺里的東西濺出來,這樣難堪的事沈大侯爺還是頭一回遇到。
便是幼年家中遭遇難事,也未曾如此難堪過。
好在此刻在場的唯一見證人比他更難堪,稍稍減弱了他的尷尬。
倒完夜壺,再次路過嬌嬌身邊,沈檀終于說服自己稍微放下點侯爺的尊嚴,問了一句:“怎么回事?”
嬌嬌剛剛緩過氣兒,有點訝異沈檀居然屈尊主動同她說話。
雖然不喜沈檀,但嬌嬌并非扭捏之人,于是十分坦然地答話:“遇到想搶糧食還想欺負我的地痞流氓,跟他們打了一架。呵,想從姑奶奶手里搶東西,有那么容易嗎?”
原以為這里的人還算淳樸,沒想到也有那等無恥之徒。
沈檀皺了皺眉。她說得輕描淡寫,可從她的臉、衣裳以及受傷的腿來看,當時必然是搏命反抗,稍有不慎還不知會發(fā)生什么。
“為什么不拋下糧食逃回來?”他做慣了侯爺,話間不自覺帶了些責問的味道:“糧食可以再買,不必為了點糧食,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?!?
“沈大侯爺,您這話可說得輕巧?!眿蓩舌托Φ溃骸澳芍獮榱藫Q這袋糧食,我得走多少路?要敲幾家?guī)讘舻拈T?附近年年歉收,糧食本就不夠,甚至連頭驢都買不到,幾十里的路只能靠這兩條腿。要是放任他們搶走,接下來的日子,口糧從哪里來,什么時候能湊得到,通通不知道。您不著急回侯府便罷了,我可不想在這種鬼地方久待?!?
原是好意關心她,沒想到反被她嘲諷了一番,沈大侯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氣呼呼的拎著夜壺進屋了。
嬌嬌歇了好一會兒,才有力氣扶著墻回屋里擦洗身子和換衣服。
右腿小腿已經腫了,她不是大夫,看不出是骨折還是淤腫;然而肚子也餓了。稍作思索,她便果斷地暫時放下這條腿,去廚房煮粥。
這次換到了一些大米,終于可以煮點大米粥了。嬌嬌想著自己這么辛苦,不能只喝糊糊,一狠心放了兩個人的量。
她端著粥進了沈檀的房間。沈檀仍沉著臉,見到她更是扭過臉去,仿佛仍在生氣。
無論是誰,怎會高興看人臉色?可她有事求人,當然不能端著。嬌嬌將粥放到床前桌子上,自己扶著凳子坐下,扯出一抹笑:“今天有粥喝,可不是糊糊了?!?
沈檀沒回頭,只冷冷道:“放在那邊,我一會兒喝?!?
嬌嬌在心里翻了個白眼,臉上依舊笑嘻嘻的:“侯爺還在惱我剛才的話呢?您知道我這人口直心快,但沒壞心不是?我不會說話,侯爺莫與我計較。”
這可算得是嬌嬌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軟話。自從他摔了那碗糊糊,她就撕破臉,沒給過他好臉色;這會兒主動服軟,必然有事。
沈檀能執(zhí)掌侯府這些年,自然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,嬌嬌那點兒小心思,他旋即就猜到了。
他轉過身來,看向嬌嬌的右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