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馮煬瞳孔劇烈震顫,神情扭曲如困獸,似是在極力的掙扎,片刻,他怒吼一聲,癲狂大笑,嗓音沙啞道:“不錯!我就是要反!我要坐擁天下美人,我要父親毒滅了江州城,讓所有人都……”
話音未落,馮司馬面色慘白如紙,喉間發(fā)出一聲凄厲嗚咽,猛地抽出佩劍,狠狠刺入兒子心口。溫?zé)岬难樦鴦︿h噴涌而出,馮煬瞪大雙眼,滿是不可置信。
馮司馬顫抖著抱緊逐漸癱軟的身軀,涕淚橫流:“大人們莫怪,吾兒得了失心瘋!吾兒得了失心瘋!吾兒得了失心瘋啊……”
“阿耶……好痛……”馮煬氣若游絲,嘴角不斷涌出鮮血。
馮司馬將額頭抵上兒子染血的額頭,哽咽低語:“忍一忍,忍一忍就不痛了……待阿耶為你報仇,定要那些人血債血償,吾兒得三清老爺庇護(hù),陰司必有好前程,放心去吧……”
沈天一立在月臺邊緣,激動得渾身戰(zhàn)栗,他顫巍巍俯身,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,哽咽著對女兒低語:“囡囡,快看吶,那chusheng已經(jīng)伏誅,害你的人得到報應(yīng)了!”
沈素歪著頭,盯著公堂上那具漸漸冷透的尸體,她癟了癟嘴,五官扭曲成奇異的弧度,似哭似笑的表情凝固在臉上,只能發(fā)出含混的“啊啊”聲。
宋珂望著滿地狼藉,驚堂木懸在半空遲遲未落,心中翻涌著驚濤駭浪——為官數(shù)十載,審過多少詭譎奇案,卻從未見過這般荒誕場景。
被告竟在公堂之上公然叫囂謀逆,這哪里是斷案,倒像是戲臺上唱的荒誕戲文。
莫長史冷笑一聲,側(cè)頭輕聲道:“吾等聽的清晰明了,如此狂悖之,你我自然不能視若無睹,此事,該寫奏表稟于圣人,由他老人家來甄別馮司馬是否有罪,不可輕輕揭過,避免你我被牽連?!?
宋珂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無奈道:“正該如此,在此之前,暫且先停了馮司馬的職司,不得離開江寧,待查明真相之后再論其他?!?
說完,他目光掃過馮司馬顫抖著抱緊兒子的身影,喉間泛起一絲苦澀,虎毒尚不食子,這馮司馬卻能當(dāng)機(jī)立斷,一劍穿心。
話又說回來,若不是這雷霆手段,馮煬再多說幾句,只怕整個馮氏宗族都要被拖入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,就連遠(yuǎn)在朝堂的左相,怕也難逃牽連。
莫長史撫須的手微微顫抖,殊不知他的疑惑絲毫不比刺史要少。先前針鋒相對時,馮煬雖神色怪異,卻也能強(qiáng)撐狡辯,怎會突然如癲似狂,將滅族之罪往自己頭上攬?
這其中蹊蹺之處太多,倒像是有人暗中推波助瀾,可一時之間,卻又尋不到半點(diǎn)端倪。
他暫且將思緒壓下,心中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,不管這出鬧劇背后藏著什么隱秘,如今主犯已死,對于秦淵來說也算有了個了結(jié)。他于侄女那邊也有個像樣的交代。
馮司馬懷抱冰冷的身軀,目光冷厲的看著秦淵,咬牙道:“吾兒如此下場,秦侍詔可滿意了?”
秦淵淡然的瞥了他一眼,并未多語什么,此事于他來說不算圓滿,該讓這老官兒一塊兒下地獄才是正理,不然遺留的麻煩還是得處理,還得讓他費(fèi)心費(fèi)力。
“大人,說實(shí)話我不太滿意,如此惡徒,您不覺得一劍殺了太便宜他了么。”
“秦侍詔,不滿意也沒辦法,日子還長啊,某,祝你福澤綿長?!瘪T司馬陰惻惻的笑道。
“也祝馮司馬好運(yùn)亨通,子嗣綿延?!?
馮司馬面色潮紅,嘴唇不停的哆嗦,終究還是沒說出一句話,抱著冰冷的身軀,意味難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