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門外的茶攤甚是冷清,疏疏落落擺著幾張桌子,唯余一位錦袍中年人獨坐。
他端著茶盞,慢悠悠啜著茶湯,不時的并攏兩指,捻起顆鹽豆,緩緩送入口中。
秦淵剛踏出宮門,那中年人便眸光微動,當即起身,抬手拱了拱:“平原侯,可否移步一敘?”
秦淵循聲望去,看清來人面容后,躬身一揖:“下官見過衛(wèi)國公。”
“不必多禮,坐。”衛(wèi)國公擺了擺手。
“多謝國公。”秦淵依落座。
衛(wèi)國公李康靜靜看了他片刻,忽然唇角一揚,含笑道:“平原侯當真是氣度不凡,既見玉樹臨風之姿,又懷博學多才之能。某早有與侯爺閑談之心,只奈何平日事務冗雜,總難尋得時機。今日得見,倒真是了卻一樁心愿。”
“承蒙左相垂青,實乃在下無上之榮幸。只是,看這情形,您這是……特意在此等候晚輩嗎?”
“哦……倒并非特意等候于你,老夫近來閑暇,不過是隨心至此,于這茶攤小坐,權且消磨時光罷了?!?
左相微微停頓,眼中笑意漸濃,緩緩開口道:“平原侯初入朝堂,便以《軍糧儲藏法》《渭水清淤法》,以及那《地方科考糊名制》進獻陛下,聞說這些良策,皆是秦侯在轉瞬之間便思慮周全,呈于御前,不知此事當真否?”
“啟稟相爺,適逢圣人問及相關事宜,下官恰好對此稍知一二,故而不揣冒昧,將自己的些許淺見敬獻陛下,聊以為陛下分憂解勞?!?
左相朗聲笑道:“那秦侯可知,這幾個可是老難題,比如說那渭水,朝廷年年下治理的款項,可總也解決不了難題,多虧了秦侯,為圣人省了一大筆錢呢,實在是功不可沒?!?
“這哪里值得夸贊什么,都是為人臣下的分內(nèi)之事,左相過獎了?!?
攤主端了盤蜜餞和一壺茶水過來,而后恭敬退下。
左相放下茶盞,目光掃過茶攤空蕩的鄰桌,慢悠悠道:“秦侯不來上朝,不知道這茶攤的滋味,攤主做的鹽豆,顆顆入味,原是老主顧常來尋的念想。
可前幾日攤主貪新鮮,添了碟蜜餞,倒讓常來的客官覺得膩了,我就勸他說,老攤子的滋味,從來不是靠一碟新吃食就能改的,若是太扎眼,反倒讓老客轉身走了,得不償失啊。”
這話秦淵品著不是滋味,輕輕一笑,倒了杯茶,聞了聞,贊許的點了點頭。
“看來左相是老吃客了?!?
“老吃客算不上,也就活的久一點而已,就愛口腹之欲?!?
“這茶也不錯?!鼻販Y點了點頭。
左相笑道:“秦侯是個雅人啊,一看就懂其中的門道和講究,這雨前茶看著細嫩,泡頭一遭時最是出味,茶湯清亮,香氣也沖,可要是次次都這么猛勁兒地滾水泡,不到三泡,葉底就散了,再想品出回甘,難嘍,所以我喝茶一般只喝兩泡,再多一泡,我以后便再也不會來這個茶攤了?!?
他頓了頓,繼續(xù)說道:“某曾經(jīng)聽人說,茶如人,秦侯覺得如何?”
“茶就是茶,人就是人,不可類比也,不過,相爺說的對,咱們喝茶不就是品的是個滋味么?我也懂您的意思,要想茶味不散,須得文火慢燉,還得需要相爺這樣的前輩親自指點?!?
“哈哈哈你啊。”李康忽的笑了一聲道:“聽明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