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一怒,流血千里。
大華皇帝敕令,門下擬令書,帝王承天御極,當肅紀綱以安兆民,振法典以懲奸慝。夫“邦之紀綱,在于明刑”,若有世族怙勢作奸,蔑棄王法,必當窮治其罪,以儆天下。
今據(jù)大理寺勘得清河崔氏小房崔灞等三百三十一人、清河青州房崔廣等一百五十三人、博陵崔氏崔日用等六百七十一人,及崔氏其余支脈一千九百八十六人等,世代受國恩蔭,卻不思忠君報本,多行不法?;蜇澞蹟浚瑒兾g生民;或結黨營私,干預朝政,或欺凌郡縣,虐害鄉(xiāng)鄰。其罪經(jīng)大理寺三覆奏核,證據(jù)確鑿,無可辯駁,實乃逆天悖理,蠹國害民之甚者。
茲依《大華律疏議·賊盜律》“謀大逆”條,“不道”條,及《名例律》“連坐”之制,敕曰:
清河崔氏小房崔灞、清河青州房崔廣,博陵崔氏崔日用等涉罪之人,法不容誅,著即押赴市曹,處以斬刑,其親眷依律連坐,免其死,盡數(shù)發(fā)配教坊司為奴,終身不得脫籍,子孫永隸賤籍,不得與良民為婚。
博陵崔氏一族,自崔日用以下,累世居功自傲,倒行逆施,天怒人怨,民聲鼎沸。著中正寺即刻削奪其“五姓七家”世家之位,除其宗籍,永不得復,所抄家產(chǎn)盡數(shù)入官,充作邊軍軍需,其族中未涉罪者,不分老幼,一律舉家遷移新州,不得擅自還歸中原,違者以私離流所論斬。
大理寺、刑部,中正寺、京兆府及沿途州縣,須各遵敕令,速行其事,不得遷延推諉,如有敢徇私舞弊、暗通消息者,與崔氏同罪。
一道圣旨,近萬人頭落地,漫天的血腥味席卷了整個朝堂。
……
世人聞聽崔氏結局,無不唏噓,隴右清河一脈雖大體保全,卻已被削去所有官爵,成了無權無勢的尋常宗族,博陵崔氏更慘,族人流散,根基盡毀,稱得上名存實亡。
曾穩(wěn)居第一世家的崔氏,經(jīng)此一劫,已痛失半壁江山。
曲江池邊的禁足解除時,崔弘毅剛踏出別苑大門,便忍不住低聲咒罵:“好個薄情寡恩的皇帝!”
“啪!”清脆的巴掌聲驟然響起。
崔老太爺目光陰鷙如冰,一臉失望的說道:“身為崔氏家主,你連謹慎行四字都記不?。坷戏虍敵跽媸清e看了你!”
崔弘毅捂著火辣辣的臉頰,忙躬身低頭:“是,孩兒知道錯了。”
話音剛落,一道身影忽然攔在前方——大理寺少卿甄遠道拱手作揖,淡淡道:“文若公,諸位可自行離去,但他不能走。”
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視線齊刷刷落在崔弘毅身上。
崔老太爺面色一沉,未發(fā)一。
一旁的崔洪葉忙上前半步,陪著笑試探:“甄大人,方才宮里傳下的旨意,明明說放我等盡數(shù)離開,您看這……”
甄遠道輕輕搖頭,唇邊勾起一抹淡笑:“諸位還是快些動身吧,天色漸晚,再耽擱恐生變故。崔弘毅必須留下,他身上還牽扯著未結的官司,斷不能走。”
“官司?”崔弘毅臉色驟然發(fā)白,下意識往老太爺身后縮了縮,聲音發(fā)顫卻強裝鎮(zhèn)定,“先前的案子不是已經(jīng)結了么?為何還要留我?甄大人,從前你我也有些交情,何必如此咄咄逼人?”
“交情?”甄遠道陡然冷笑一聲,抬手揮向身后的衙役,厲聲道:“拿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