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她的沉默,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憂色,以及那無意識的小動作,卻盡數(shù)落入了杜月笙那雙洞察入微的眼睛里。
杜月笙心中了然,既有一絲為張宗興感到的欣慰,也有更深沉的擔(dān)憂。
他看得出來,這位歷經(jīng)滄桑、身份特殊的女子,對那位膽識過人、重情重義的結(jié)拜兄弟,已悄然生出了超越尋常的情愫。
在這血雨腥風(fēng)的亂世,這樣一份情感,純粹而珍貴,卻也注定伴隨著巨大的風(fēng)險與艱難。他既為張宗興能得此佳人傾心而高興,又不禁為這份感情的未來感到憂慮。
婉容的身份太過敏感,張宗興所處的地位又太過險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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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心中低嘆一聲,面上卻不露分毫,轉(zhuǎn)而道:
“不過夫人放心,宗興兄弟機警過人,且有蘇小姐從旁協(xié)助,必能化險為夷。我們在上海,穩(wěn)住陣腳,便是對他最大的支持。司徒老哥此次回來,也帶來了海外僑胞的捐助,以及一些……特殊的渠道。”
婉容抬起頭,目光恢復(fù)了清明與堅定:“杜先生,司徒先生,婉容一介女流,手無縛雞之力,所能做者,唯有這支筆,和這顆心?!?
“我會將我所見所聞,所思所感,如實寫下,讓更多人看清真相,喚起同仇敵愾之心。但凡有任何需要婉容之處,但請吩咐,絕無推辭?!?
她的語氣平和,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那份從廢墟中站起的堅韌,那份將個人情感深藏、專注于更大目標(biāo)的沉靜,讓杜月笙和司徒美堂這兩位見慣風(fēng)浪的江湖巨擘,也暗自頷首。
又?jǐn)⒄勂?,主要是杜月笙與司徒美堂向婉容介紹了一些外界形勢和后續(xù)的安排,兩人便起身告辭。
婉容親自將二人送至院門內(nèi)。
杜月笙在跨出門檻前,最后回望了一眼。
只見婉容獨自立于庭中梧桐樹下,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纖細(xì)而挺直的身影,狐裘披肩如雪,面容在月色下顯得愈發(fā)皎潔、靜謐,亦有一種難以喻的孤獨與美麗。
如同一只歷經(jīng)劫波、暫時棲于梧桐的鳳凰,雖收斂了華彩,卻依舊保持著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與風(fēng)骨。
杜月笙收回目光,與司徒美堂對視一眼,兩人默默走入弄堂更深的陰影里。
“這位夫人,不簡單吶。”司徒美堂低聲道。
杜月笙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盤著核桃的手微微停頓,望著遠(yuǎn)處租界霓虹勾勒出的虛幻天際,緩緩道:
“是啊……見她如今模樣,既是欣慰,亦不免感慨。只望這世道,能少些風(fēng)雨,多予有情人幾分安寧吧?!?
他知道這近乎奢望。
但在這寒冷的上海之夜,那庭院中梧桐樹下悄然滋長的情愫,以及那份融入民族大義的堅韌,本身就如同一點不滅的星火,微弱,卻執(zhí)著地亮在沉沉夜色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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