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的紅酒與私語,仿佛給順承王府沉悶的空氣里注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,卻又在晨曦來臨時分,悄然散去,只留下淡淡的余韻和更加復雜的心緒。
張學良醒來時,天光已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,在臥室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帶。
宿醉帶來的輕微頭痛提醒著他昨夜的放縱,但更清晰的是蔣士云那雙洞悉一切又帶著溫柔撫慰的眼眸,以及她那些看似隨意卻總能切中要害的語。
他起身洗漱,換上軍裝,鏡中的自己似乎與往日并無不同,依舊是那位手握重權(quán)、令各方忌憚的少帥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內(nèi)心深處某個角落,被昨夜那場交談輕輕叩動,泛起漣漪,久久難以平靜。
他既貪戀那份難得的懂得與放松,又深知這份情愫如同鏡花水月,不可觸碰,更不可沉溺。
與此同時,在王府另一處精心準備的客院里,蔣士云也早已醒來。
她站在窗前,望著庭院中在晨光下沾著露水的花草,神情寧靜,眼神卻有些悠遠。昨夜張學良那句“你是這世上少數(shù)幾個能懂我的人”,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波瀾遠比她表面上顯露的更為洶涌。
她欣賞他的才華,理解他的抱負,更心疼他身處漩渦中心的艱難。
這份情感,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誼,摻雜著男女之間的吸引與傾慕。
但她又是何等清醒理智的女子,深知他身邊已有趙四小姐那樣深情且不計名分的陪伴,更明白他肩上擔負的家國重任,不容許他在兒女私情上再有半分行差踏錯。
她輕輕撫過窗欞,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冷靜。
此番北上,與其說是敘舊,不如說是一場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告別。
她只是想在他最需要支持和理解的時候,親自來看他一眼,給他一些力所能及的慰藉。至于其他,她從不奢求,也不能奢求。
早膳時分,兩人在花廳再次相見。
陽光明媚,將廳內(nèi)照得亮堂,昨夜的曖昧與私密仿佛被這光天化日驅(qū)散了大半。
“睡得可好?”張學良為她拉開椅子,語氣恢復了往常的溫和與周到,只是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,似乎比平時略長了片刻。
“很好,這里很安靜?!笔Y士云微微一笑,舉止依舊從容優(yōu)雅。
她今日換了一身淺碧色的旗袍,更襯得她膚白如雪,氣質(zhì)清雅如蘭。她自然地在餐桌旁坐下,仿佛昨夜那場推心置腹的夜談從未發(fā)生過。
餐桌上擺著清粥小菜,幾樣精致的北方點心。
兩人安靜地用著早餐,偶爾交談幾句,內(nèi)容無非是天氣、行程等無關(guān)痛癢的話題。氣氛看似融洽,卻隱約流動著一絲微妙的張力。
他們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深入骨髓的煩憂與觸及心底的情感,仿佛默契地劃定了一條無形的界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