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陽光正好,少了晨間的清冽,多了幾分慵懶的暖意。
張學(xué)良推掉了下午一個不太緊要的會議,吩咐司機將車開往蔣士云下榻的客院。
他到時,蔣士云正站在院中的一株海棠樹下,仰頭看著枝頭最后幾簇頑強綻放的粉色花朵,陽光透過花葉的縫隙,在她月白色的旗袍上灑下斑駁跳躍的光點。
她手中拿著一本線裝的《宋詞選》,神情專注,側(cè)影在春光里美得像一幅工筆畫。
聽到腳步聲,她轉(zhuǎn)過頭,看到是他,眼中掠過一絲訝異,隨即化為淺淺的笑意。
“漢卿?你怎么來了?”
“想起你昨日說要去琉璃廠,左右今日無事,便想著陪你一同去看看?!睆垖W(xué)良走到她身邊,很自然地解釋道。
他今日未穿軍裝,換了一身深灰色的嗶嘰中山裝,少了些許威嚴(yán),多了幾分儒雅的書卷氣。
蔣士云眼中笑意更深,沒有拒絕他的好意。
“那正好,有你這位行家在,我也不怕被那些老油子蒙騙了去。”
汽車駛出王府,穿過漸漸喧鬧起來的街市,最終在琉璃廠文化街口停下。
這里依舊保持著老北平的風(fēng)貌,青石板路,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古玩店、書鋪、裱畫店,空氣里彌漫著陳年墨香、紙香和淡淡的樟木氣味。
兩人并肩走在熙攘的人群中,蔣士云的知性美貌與張學(xué)良的挺拔氣度,引得路人頻頻側(cè)目,但他們恍若未覺。
張學(xué)良熟門熟路地引著她穿過幾條小巷,來到一家門面不大、卻透著古樸厚重氣息的“汲古閣”。
店主是個戴著圓框眼鏡、精神矍鑠的老者,顯然與張學(xué)良相熟,見他進來,連忙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迎上前,恭敬地稱呼:
“張先生您來了。”目光在蔣士云身上禮貌地一掃,便心領(lǐng)神會地不再多看。
“李掌柜,叨擾了。這位蔣女士從南方來,對古籍字畫頗有興趣,我?guī)齺砜纯础!睆垖W(xué)良語氣隨和。
“不敢不敢,您二位隨意看,隨意看?!崩钫乒裥χ麄?nèi)雰?nèi)。
店內(nèi)光線柔和,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和畫缸,空氣中浮動著古老紙張?zhí)赜械姆曳肌?
蔣士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,她緩步走在書架間,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泛黃的書脊,時而抽出一本,小心地翻閱幾頁,神情專注而愉悅。
張學(xué)良沒有打擾她,只是靜靜地跟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,看著她沉浸其中的側(cè)影。
此刻的她,褪去了昨晚在餐廳里的那份隱約的疏離與克制,更像一個純粹的、徜徉在知識海洋中的學(xué)者,渾身散發(fā)著一種沉靜而迷人的光彩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很享受這樣看著她,仿佛時光都變得緩慢而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