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黑暗,總是最為深沉。
當(dāng)三處戰(zhàn)場的硝煙與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,
上海灘已在天邊泛起的第一抹魚肚白中,顯露出驚心動魄的瘡痍。
虹口訓(xùn)練點已化作一片廢墟殘骸,焦黑的木料與扭曲的金屬混雜在一起,地面上凝固的暗紅血跡觸目驚心。
趙鐵錘拄著卷刃的大刀,站在廢墟中央,赤著的上身添了數(shù)道新傷,與舊疤交錯,更顯猙獰。
他腳下,是“鬼冢”那雙至死仍圓睜著、充滿驚愕與不甘的眼睛。
阿明正帶人快速清掃戰(zhàn)場,繳獲能用的武器,補刀未死的敵人,動作麻利而冷酷。
這一戰(zhàn),“暗火”與洪門聯(lián)手,以陣亡七人,重傷十一人的代價,幾乎全殲了據(jù)點內(nèi)四十余名黑龍會核心打手,摧毀了大量軍火,消息傳回,足以讓影佐吐血三升。
“昭和通商”商行門前,公共租界的巡捕剛剛趕到,拉起警戒線,看著青幫“暗樁”們押著幾名垂頭喪氣的黑龍會文職人員,以及抬出來的幾大箱“違禁品”和文件,面面相覷。
帶隊的高級華捕與杜月笙的心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,便揮手讓手下開始“例行公事”的現(xiàn)場勘查。
這次行動,兵不血刃,卻精準(zhǔn)地斬斷了黑龍會一條重要的資金和信息渠道,更重要的是,拿到了可能牽連更深的內(nèi)幕證據(jù)。
而黃浦江上的“江豐號”駁船,則沉浸在一種死寂的慘烈中。
船體多處起火,黑煙滾滾,甲板上、船艙內(nèi),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,有黑龍會的,有日本浪人的,也有洪門和“暗火”的弟兄。
鮮血染紅了甲板,順著排水孔流入渾濁的江水。
張宗興和蘇婉清站在頂層的指揮室外,兩人身上都沾滿了血污和煙塵。指揮室已被攻破,里面幾名負(fù)隅頑抗的日軍軍官和黑龍會頭目被擊斃,但最重要的密碼本和部分核心聯(lián)絡(luò)名單,卻在最后時刻被企圖銷毀,只搶救出部分殘頁。
“還是慢了一步?!碧K婉清看著手中燒焦一角的名單殘頁,語氣帶著一絲不甘。
張宗興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,望著江對岸漸漸清晰的浦東輪廓,搖了搖頭:
“收獲已經(jīng)很大了。至少,這個毒瘤被我們拔掉了,影佐用來腐蝕拉攏的這個窩點,也暴露了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低沉,“只是,付出的代價……也不小?!?
他目光掃過甲板上那些永遠(yuǎn)閉上眼睛的弟兄,其中不乏洪門悍勇的“草鞋”和“暗火”精心培養(yǎng)的行動隊員。
這一夜,他們?nèi)铰?lián)手,雖重創(chuàng)了黑龍會,但自身也流血犧牲。
勝利,從來都是用鮮血澆灌的。
“清理現(xiàn)場,帶上傷員和……犧牲的弟兄,我們撤!”
張宗興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,果斷下令。
天快亮了,必須在大批日軍和巡捕房主力趕到前,脫離接觸。
當(dāng)?shù)谝豢|晨曦終于刺破云層,照耀在黃浦江上時,“江豐號”已如同一條死去的巨鯨,靜靜漂浮在江心,冒著最后的余煙。
而參與行動的人員,早已借著晨霧和復(fù)雜水道的掩護(hù)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影佐禎昭的辦公室,氣氛降到了冰點。
聽著下屬帶著哭腔的匯報——訓(xùn)練點被毀,“鬼冢”玉碎,昭和通商被抄,江豐號陷落,人員、物資、情報損失慘重——影佐的臉色從鐵青變?yōu)閼K白,最后漲成一種不正常的豬肝色。
他猛地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辦公桌,文件、電話、茶杯嘩啦啦散落一地。
“廢物!統(tǒng)統(tǒng)都是廢物?。 彼沟桌锏嘏叵?,拔出腰間的南部shouqiang,對著天花板瘋狂扣動扳機(jī)!“砰砰砰!”彈孔密布,灰塵簌簌落下。
他精心布置的防線,他倚重的黑龍會力量,在一夜之間,被對方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得七零八落!
這是赤裸裸的挑釁!
是打在他臉上的響亮耳光!更是對他能力的徹底否定!
“張!宗!興!”影佐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,眼中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殺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