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窗邊，望著窗外蕭瑟的庭院，聲音低沉下來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與沉重：

“告訴前沿的弟兄們，也告訴……上海的宗興，我張學(xué)良，絕不會做對不起國家、對不起東北三千萬父老鄉(xiāng)親的事情！”

夜幕降臨，書房內(nèi)燈火通明。張學(xué)良屏退了左右，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書案后。桌上攤開著來自南京、上海、以及華北各部隊的電文，如同無數(shù)條繩索，纏繞著他，讓他喘不過氣。

他想起父親張作霖在世時的東北，雖處夾縫，卻能縱橫捭闔，保有半壁江山；想起“東北易幟”時，全國統(tǒng)一的盛況與期望；想起九一八那個不眠之夜，他下令“不抵抗”時內(nèi)心的痛苦與掙扎；更想起無數(shù)流亡關(guān)內(nèi)、日夜期盼打回老家的東北同胞……

難道，歷史還要重演嗎？難道華北，也要步東北的后塵？

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。他知道，自己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，一步踏錯，可能萬劫不復(fù)。

“漢卿?！币宦曒p柔的呼喚自身后響起。

張學(xué)良沒有回頭，也知道是誰。趙一荻端著一碗?yún)?，輕輕放在書案上，走到他身后，雙手溫柔地按在他的太陽穴上，力道適中地揉按著。

“外面風(fēng)大，小心著涼?！?

她沒有問軍政大事，只是用這種無聲的方式，給予他慰藉和支持。

張學(xué)良閉上眼，感受著她指尖傳來的溫?zé)岷湍欠轃o的懂得。只有在她面前，他才能稍稍卸下那身沉重的盔甲，流露出內(nèi)心的疲憊。

“一荻，”他輕聲開口，聲音帶著一絲沙啞，“有時候，我真覺得……這身軍裝，太重了?！?

趙一荻的動作微微一頓，隨即更加輕柔。“我知道?！彼皇呛唵蔚鼗貞?yīng)，沒有多余的話，卻仿佛包容了他所有的艱難與掙扎。

書房內(nèi)，炭火噼啪，茶香裊裊。

窗外，北風(fēng)呼嘯，卷起千堆枯葉。

華北的陰云，越來越濃，大戰(zhàn)的氣息，已然可聞。而身處風(fēng)暴中心的張學(xué)良，必須在各方勢力的擠壓和民族大義的拷問下，做出那個關(guān)乎無數(shù)人命運的、艱難的抉擇。

他手中的筆，重逾千鈞。

而他心中的天平，正在“忠君”與“愛國”、“服從”與“抗?fàn)帯敝g，劇烈地搖擺。北平的秋夜，因為他這份沉甸甸的抉擇，而顯得格外漫長和寒冷。

山海關(guān)外的烏云，正以一種不可阻擋之勢，向著這片古老的土地，壓頂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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