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還未落,宋墨清透的笑聲響起“這一會的功夫,公主已經(jīng)換了三個(gè)稱呼。不過比起軍侯和宋墨,還是夫君二字顯得婉轉(zhuǎn)動聽,公主你說呢”
不等姜繆發(fā)作,宋墨便從懷里拿出一個(gè)瓷瓶,長指輕柔撥弄開她的掌心,將藥倒在傷口上,溫涼的液體漸漸揉出些溫?zé)?,也止住了疼?
又用帕子慢條斯理替她包扎好這才把藥瓶塞進(jìn)她沒傷的那只手上。
整個(gè)人如謫仙又好似一幅畫卷,眉目分明淺淡什么情緒都沒有,但一舉一動談笑間隨時(shí)都在撥弄旁人的心。
姜繆喉嚨忽地堵住。
“別誤會,你想弒君,我不會攔你?!?
“只是麻煩公主先把牌位交還于我,否則,我方才殿上救人的心意豈不白費(fèi)?!?
姜繆長睫微顫,呼吸頓時(shí)亂了一拍。
方才金殿上,宋墨派來的是那個(gè)太監(jiān)?還是門口的貴妃?
不管是哪個(gè),遠(yuǎn)離朝廷這么多年,還能在宮里安排自己的人。
難怪,姜遲視宋墨為眼中釘。
也難怪,那人要她務(wù)必和宋墨合作。
從定下婚事,她聽到的傳不少,若說她是京中臭名昭著的野種。
少年宋墨則是百姓和大臣口中驚艷四起的小英雄,只可惜自從十六年前,他受傷后幾乎不在人前露面,連上朝都請旨推掉。
整個(gè)宋家也全無生機(jī),如枯槁老木。
但無論怎樣,以宋家的功勛,娶她這樣名聲和身世的女子,都算是宋家三朝為官,唯二的污點(diǎn)和折辱了。
姜繆眼眸微沉,佯裝不知。
“夫君既然有心幫我,為什么要等我受夠處罰再解圍,難道是為了借陛下的手敲打我?”
“我有錯(cuò),可那還不是因?yàn)榉蚓闳毕槎Y我有氣在先,夫君,說到底還是你不對?!?
宋墨撫唇輕笑。
修長的手指漫不經(jīng)心敲在腿上,目光幽幽審視她。
坐在那,明明看著像清風(fēng)明月,卻讓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想要低頭。
“別人都說公主只會以色侍人,如今看來是他們小瞧了公主。在這京城里,傻子的確比聰明人要活的長久,公主既然要裝傻,就要裝到底,別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馬腳?!?
黑眸落在身上沉的透不過氣,剛上了藥的傷口又隱隱透著疼。
嫁入宋府這兩日,她沒有主動去找宋墨,反而日日從早到晚都在祠堂,沐浴齋戒后抄寫祭文焚在宋家牌位前。
她知道,從進(jìn)了宋府,一舉一動自然有人會告訴宋墨。
與其癡纏求見惹他厭惡,不如讓他好奇,引他主動見面。
可還未照面就把她看的這么透徹,這人,心思深沉實(shí)在可怕。
她緩緩攥拳,還想開口。
宋墨突然斂目:“公主該下車了?!?
姜繆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不知何時(shí),馬車已經(jīng)穩(wěn)穩(wěn)停在宋家大門。
一個(gè)黑臉的小廝一把掀開車簾,如同門神般冷臉催促著姜繆。
“公主莫要耽誤時(shí)辰,主子還有其他事要辦?!?
被下逐客令,姜繆雖遺憾也只能離開。
剛撥開簾帳宋墨微涼的指腹再次搭上她的袖。
帶著冷香的大裘從頭到腳將她裹緊:“天寒地凍,還望公主憐惜自己?!?
低沉的嗓音,漆黑的眼眸帶著極端的引力,一不小心就會沉溺其中。
這人,屬實(shí)危險(xiǎn)。
姜繆心里警鈴大作,帶著賴嬤嬤轉(zhuǎn)到?jīng)]人處,主仆腳步漸漸放緩。
一直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放松。
“公主,軍侯這是什么意思?他到底會不會和咱們合作?”
宋墨說話沒刻意遮掩聲音。
賴嬤嬤也聽見了。
姜繆緩緩搖頭,抬頭望著懸在樹梢上的冰凌,沉重的抿緊了唇。
不管如何。
今日到底見到了宋墨。
母親用命換她回來,是讓她好好活下去。
她要的,是替母親討回公道。
“既然九字先生說,宋墨值得拉攏,那我就要盡力一試?!?
賴嬤嬤輕嘆一聲。
又是心疼,又是擔(dān)憂:“公主,如今您已成婚,這九字先生您也不知年齡模樣,您還是別……”
“我知道,嬤嬤,我這十六年從沒一日快樂過,就當(dāng)我給自己留個(gè)希望吧?!?
從她三歲記事兒起,就知道母親口中的母國根本不會來救她們回家。
沒有母國撐腰,在南楚的處境一日比一起艱難,母親和她能活下來,多虧一個(gè)自稱九字先生的姜國好心人幫助。
許是憐她和母親,又許是看不下她母親為國犧牲反遭踐踏,這人幾次暗中的手筆救了她和母親三次性命。
她能長這么大,也多虧了這人銀錢收買了監(jiān)看他們的人暗中送來吃食。
十六年,一共六封信,每一封信都在末尾交代,說姜國定會接她們回去。
讓她和母親即將熄滅的心神再次燃起希望。
十六年里。
她在這人的信函指點(diǎn)下快速成長,兩人亦師亦友。
但除了刻著九字的信函蠟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