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頭可不止一次交代過——鄉(xiāng)下不是城里,鬧出人命都不稀奇。
連白璐都怔了一下,重新打量起李尋來。
原本只當(dāng)他是村里愣頭青,長得壯實(shí),眼神賊溜,正好拿來擋桃花。
誰承想,這人嘴里不說狠話,可字字帶釘子。
“呵?!?
李尋鼻腔里哼了一聲,懶得再搭理他們。
先前顧著他叔面子,沒當(dāng)場翻臉。
結(jié)果這些人還真以為他是個好捏的軟柿子。
真是應(yīng)了那句老話——老虎不動爪,當(dāng)它是病貓。
這年頭,在荒山野嶺悄無聲息弄死個人,連個響兒都不會有。
只希望這幾個城里娃有點(diǎn)腦子,別自己往上撞槍口。
不然,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見識什么叫“活受罪”。
“咳……”李學(xué)武趕緊打圓場,“大尋說得在理,你們下去以后得多聽勸,機(jī)靈點(diǎn)。咱這屯子野性重,犟驢多,你們是細(xì)瓷碗,別跟瓦片碰,不值當(dāng)?!?
見東西都裝妥了,他忙催老余:
“走吧走吧,趁天還沒全黑,省得夜長夢多。”
來時坐的是公社的車,回去嘛——車上堆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,再添幾個人,老牛非得趴窩不可。
只能靠兩條腿往回蹽。
開頭那段路還算熱鬧。
那倆男知青左右護(hù)法似的圍著白璐,噓寒問暖,殷勤得像是搶供品的香客。
李尋眼角一瞟,腦門上三個大字清清楚楚寫著:舔狗。
可走了不到一個鐘頭,冷風(fēng)一吹,臉都僵了,笑容早就凍裂在臉上。
李尋回頭看了一眼,三人縮著脖子搓手哈氣,狼狽得很。
他嘴角一勾,心里直樂:
讓你們墨跡,現(xiàn)在好了,天黑透了,待會再刮起白毛風(fēng),凍不死你們也得脫層皮。
天色越來越沉,路都看不清了。
老余麻利地從車上抽出火把,沾油點(diǎn)燃。
火光是有了,可照不遠(yuǎn),前頭黑漆漆的一片,影影綽綽像是張著嘴的獸窟。
李尋、李學(xué)武和老余早就習(xí)慣了這種夜路。
可那三個城里來的,哪兒見過這陣仗?
兩旁樹林被風(fēng)吹得嘩啦作響,刮過山口時還帶著嗚咽聲,像有人在遠(yuǎn)處哭嚎。
他們越走越覺得四周的山在動,黑影憧憧,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來把人吞掉。
白璐終于扛不住了,兩條腿都快凍木了,跌跌撞撞往李尋身邊挪。
畢竟這人背著獵槍,手里還牽著條齜牙咧嘴的大狗,看著就靠譜。
花花——那只一直貼著李尋腳邊走的土狗——察覺動靜,扭頭瞥了她一眼。
那眼神,分明寫著:你這點(diǎn)膽子,也好意思出來混?
白璐借著火光看清那眼神,整個人一懵。
她,堂堂高干子女,竟然被一只鄉(xiāng)下土狗給瞧不起了?
……?
她可以湊近李尋求個安心。
那倆男知青卻傻了眼。
其實(shí)他們也怕,腿肚子都在打顫。
可前腳剛跟人結(jié)了梁子,后腳就湊上去蹭安全感?
男人的臉往哪兒擱?
只好硬撐著牙關(guān),一步步蹭到牛車旁邊,假裝鎮(zhèn)定。
“白璐同志,你是不是打算踩我腳后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