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谷入口處,又一批衣衫襤褸、面帶驚惶的流民,被哨兵領(lǐng)了進來。
他們像是被狼群追趕了三天三夜的羊,眼神空洞,渾身發(fā)抖。
宋獻策親自坐鎮(zhèn),派人施粥安撫進入隔離區(qū)。
一個剛喝下熱粥、緩過一口氣的中年漢子,突然抓著碗,嚎啕大哭。
“官軍……是官軍啊!”
他聲音嘶啞,充滿了無盡的恐懼。
“那些官軍說是來剿流寇的,但自己比流寇還像流寇!”
“他們不管我們是不是百姓,沖進村子就kanren頭!說是這大旱災(zāi)年,餓死也是死,不如將老鄉(xiāng)人頭借我一用,我還能換個軍功!”
“我兒子……我那才八歲的兒子,就因為跑得慢了點,被他們一刀……”
漢子泣不成聲,周圍新來的流民們也紛紛哭泣起來,整個營地都籠罩在一片悲戚與憤怒之中。
這些血淋淋的故事,像一根根毒刺,扎進了每一個營地老人的心里。
官軍,在他們心中,早已和土匪、惡魔劃上了等號。
校場之上,殺聲震天!
陳海的面色冷若冰霜。
新流民帶來的消息,他已經(jīng)聽到了。
那股由內(nèi)而外升騰的怒火,讓他握著刀柄的手,青筋畢露。
他的目光掃過正在訓(xùn)練的直屬旗隊。
“立正!”
“刺!”
數(shù)百桿長槍帶著破空的風(fēng)聲猛然刺出,動作整齊劃一,槍尖在日光下連成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。
這就是他的底氣。
這就是他保護身后那一千二百條人命的唯一依仗!
隊伍里,羅虎和趙老四兩個軍官,還有一大批被從其他三支旗隊抽調(diào)的精銳,正笨拙地跟著直屬旗隊的新兵們一起操練。
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衣甲,老腰酸痛得像要斷掉,可他們的眼神,卻亮得驚人。
訓(xùn)練間隙,羅虎一屁股坐在地上,看著那些紀(jì)律嚴(yán)明、令行禁止的新兵,忍不住對趙老四低聲道:“老四,看見沒?這他娘的才叫兵!咱們以前帶的那些,就是一群會拿刀的羊?!?
趙老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,擦了把汗,壓低聲音:“以前還不服氣,現(xiàn)在我是真服了。百總這練兵的法子,邪性!要是咱們手下那百十號人,都能練成這樣……”
“別說那些山賊和官軍,”羅虎眼中閃過一絲狠厲,“就是遼東的韃子來了,老子也敢?guī)е苄謧儧_上去,掰掰他們的手腕!”
話音未落,兩人便看到姜濤臉色鐵青,步履匆匆地穿過校場,徑直走向陳海。
出事了!
兩人心里同時咯噔一下,立刻起身跟了過去。
營帳內(nèi),氣氛凝重如鐵。
陳??吹浇獫哪樕?,便揮手讓閑雜人等退下,只留下了宋獻策、羅虎和趙老四。
“說。”
陳海的聲音只有一個字,卻帶著山一般的重量。
姜濤將一張獸皮地圖猛地鋪在桌上,手指重重地戳在一個點上。
“主公,官軍還是來了?!?
“賀人龍部,就像長了眼睛一樣,直奔我們而來!”
他用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毫不遲疑的血色路線。
“他們的行軍路線沒有任何猶豫和搜索,目標(biāo)明確得可怕?!?
“就像是……有一條熟悉路的狗,在前面給他們引路!”
“引路的狗?”
羅虎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,桌上的茶碗都被震得跳了起來,他雙目赤紅地怒吼:
“還能有誰!肯定是咱們營地里出了內(nèi)奸!主公,給我一隊人,我就是把營地翻個底朝天,也把這吃里扒外的狗娘養(yǎng)的給揪出來,活剮了他!”
帳內(nèi)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,一股猜忌的寒意悄然蔓延。
趙老四眉頭緊鎖,沉吟道:“羅虎你先別沖動,咱們的人都是一起逃難過來的,誰家沒被官軍害過?這時候背叛,圖什么?”
宋獻策也捻著胡須,面色凝重:“不錯,此時背叛,于理不合??扇舴莾?nèi)奸,官軍又是如何……”
“不是內(nèi)奸?!?
陳海平靜的聲音響起,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躁動和猜疑。
他冰冷的目光掃過眾人,緩緩開口:“難道你們忘了,前段時間還有人比官軍更想要我的命?”-->>
羅虎和趙老四聞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