鴨綠江水面寬闊,江風凜冽,吹得人臉頰生疼。
    一支由數(shù)十艘朝鮮平底沙船組成的船隊,正逆著江水,緩慢地向北岸的義州渡口駛去。
    船上插著朝鮮王朝的旗幟,在風中無力地卷動。
    甲板上,站滿了身穿朝鮮號衣、頭戴戰(zhàn)笠的兵丁。
    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,裝備破舊,手中的長矛銹跡斑斑,看起來更像是一群被強征來的農(nóng)夫,而非戰(zhàn)士。
    江北的義州渡口,一座簡陋的哨塔上,幾名滿洲兵正百無聊賴地朝江面張望。
    為首的,是一個叫塔拜的牛錄額真。
    他剛被從遼陽前線調(diào)到這清閑卻無油水的后方,心里正憋著一股火。
    “這幫高麗棒子,比蝸牛還慢!”塔拜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,滿臉不耐煩,“攝政王還指望他們?我看是黃花菜都涼了。”
    旁邊一個親兵諂媚地笑道:“額真說的是。一群軟骨頭,除了會磕頭,還能干啥?要不是攝政王有令,真想過去抽他們幾鞭子,讓他們快點?!?
    塔拜哼了一聲,目光輕蔑地掃過那支慢吞吞的船隊,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牲口。
    這些年,朝鮮在他們大清面前,早已被馴得服服帖帖,他實在想不出會有任何差池。
    領頭的船只終于緩緩靠上了碼頭。
    船頭上,朝鮮承政院注書樸正泰穿著一身嶄新的官服,臉上堆滿了謙卑到近乎諂媚的笑容。
    雖然朝鮮對出兵協(xié)助滿清防守遼東之事陽奉陰違,但其他方面就得付出實實在在的代價,畢竟?jié)M清也不是傻子。
    所以,朝鮮那邊說是相助滿清糧草作為支援。
    此時樸正泰身后,站著一個身材高大、面容黝黑的“朝鮮武官”,那人雙手按著腰間的刀柄,目光沉靜,一不發(fā)。
    “哎喲,塔拜額真!”樸正泰一眼就認出了哨塔上的滿洲軍官,隔著老遠就躬身行禮,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卑微,“小的奉我王之命,前來為天朝運送糧草,一路不敢耽擱,還請額真明察!”
    塔拜懶洋洋地從哨塔上走下來,鼻孔朝天:“少廢話!糧呢?兵呢?攝政王的軍令可不是兒戲,要是少了一粒米,少了一個人,你知道后果?!?
    “不敢,不敢!”樸正泰連連擺手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,他側過身,恭敬地對身后那名武官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    那武官,正是化了妝的鄭成功。
    鄭成功剛一登錄鐵山,便得知了朝鮮對滿清出兵要求的陽奉陰違,再經(jīng)過一路打探,很快朝鮮方面的情況就被他打探清楚。
    特別是,朝鮮為了不觸怒滿清,選擇用糧草作為彌補,頓時心生一計。
    鄭成功對樸正泰微微點頭,然后轉向碼頭上的塔拜,用一口生硬的漢話說道:“糧草都在船上,兵士也已到齊。請大人驗看?!?
    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,讓原本喧鬧的碼頭為之一靜。
    塔拜不耐煩地揮揮手:“驗什么驗?趕緊卸下來!磨磨蹭蹭的!”
    他根本沒把這個黑臉“朝鮮將軍”放在眼里,只當是李倧派來監(jiān)督的親信。
    “是!”鄭成功應了一聲。
    他轉過身,面對著船隊,緩緩舉起了右手。
    碼頭上的塔拜和他的親兵們,只當這是下令卸貨的信號,一個個雙手抱胸,準備看朝鮮苦力們賣力干活。
    可他們沒看到,在鄭成功舉起手的那一刻,那些原本垂頭喪氣的“朝鮮兵丁”,眼神瞬間變了。
    那是一種餓狼盯上獵物的眼神。
    冰冷、專注、致命。
&l-->>t;br>    他們按在武器上的手,悄然握緊。
    “動手?!?
    鄭成功的手,猛然揮下。
    這兩個字,如同點燃火藥桶的引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