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府書房內(nèi)。
磬滅正躬身稟報:
“主子,事情都辦妥了。那些散布謠的地痞已經(jīng)處置干凈,城南說書人那里也打點過了?!?
“沈公子今早也已被遣送回祖宅,沈翰林稱病告假?!?
孟淮止淡淡頷首,目光掃過案頭一份奏折——
那是他準(zhǔn)備呈給皇帝的,參沈翰林教子無方、縱子行兇的折子。
尚未開口,便見竹生垂首入內(nèi),將聽花閣近日情形一一道來。
書房內(nèi),孟淮止聽著竹生面無表情的陳述,手中的朱筆頓在了公文之上,污了紙頁。
他揮揮手讓竹生退下,獨自坐在案后,眉宇間凝結(jié)著一片化不開的郁色。
她終日對著一個死人的遺物垂淚?
甚至萌生死志?
一種難以喻的煩躁攫住了他。
他驀地站起身,決定親自去聽花閣看看——立刻,馬上!
他步伐很輕,悄悄踏入聽花閣寂靜的院落,透過那扇未曾完全合攏的窗,便看到了里面的情景——
阮如玉背對著門口,跪坐在蒲團上,并未察覺他的到來。
她懷中緊緊摟抱著一件屬于孟書行的衣袍,臉頰深深埋入衣料之中,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著,顯然又在無聲垂淚。
那副全然沉浸于悲傷、緊緊抓著逝者遺物仿佛那是唯一依靠的姿態(tài),充滿了絕望的依戀,狠狠地撞入了孟淮止的眼中!
他腳步猛地頓在原地,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,所有急切與煩躁瞬間凍結(jié),只剩下一種尖銳的、近乎窒息的酸澀和怒意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!
她竟如此……如此眷戀著一個死人!
甚至將他的一件舊衣當(dāng)作救命稻草般擁抱!
明明是他將她從匪徒手中救下!
明明現(xiàn)在能保護她的人,是他孟淮止!
他活生生地站在這里,能為她遮風(fēng)擋雨,能為她掃清險阻,卻似乎永遠(yuǎn)無法取代那個冰冷的牌位和那件可笑的舊衣在她心中的位置!
一股強烈的不甘與委屈,混合著被徹底無視的憤怒,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瘋狂蔓延!
孟淮止的手在袖中驟然握緊,指節(jié)泛出青白色。
他眉頭死死鎖緊,下顎線繃得像一塊冷硬的鐵。
就在這時,不知從何處溜達(dá)過來的墨染,輕盈地躍上了窗臺,正好奇地歪著頭,打量著窗外這個渾身散發(fā)著冰冷的熟客。
它似乎覺得孟淮止緊繃的身影很有趣,伸出粉嫩的爪子,試探性地朝著他垂在身側(cè)、緊握成拳的手輕輕扒拉了一下,同時發(fā)出了一聲軟糯的:
“喵~”
這聲貓叫在寂靜的院落里顯得格外清晰突兀!
屋內(nèi)的阮如玉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悲傷中驚醒,抱著衣袍倏然回頭:
“墨染?”
她并未立刻看向窗外,而是轉(zhuǎn)向了內(nèi)室的方向?qū)ふ邑堐櫋?
正是這片刻的誤差,給了孟淮止反應(yīng)的時間!
在那聲貓叫響起的瞬間,孟淮止便已心頭一凜。
待聽到屋內(nèi)阮如玉被驚動的聲音,他幾乎是憑著下意識的本能,身形猛地向旁一閃,悄無聲息地隱匿至廊柱之后茂密的紫竹陰影之中,屏住了呼吸。
阮如玉回過頭,目光略帶疑惑地掃過空無一人的窗外,并未發(fā)現(xiàn)任何異樣。
只見墨染正從窗臺慢悠悠地踱步出來,親昵地蹭著她的裙角。
“你這小東西……是不是又餓了?”
她輕輕嘆了口氣,語氣帶著一絲被打斷哀思的無奈與寵溺,全然不知方才窗外經(jīng)歷了一場怎樣的驚心動魄。
藏身于竹影深處的孟淮止,緊緊貼著冰涼的墻壁,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。
一股難以喻的失落和自嘲涌上心頭——
他活生生的一個人,竟要像個賊一樣,躲在這里窺視她對另一個男人的思念。
良久,他閉了閉眼,壓下心中的紛亂,趁著院內(nèi)無人,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聽花閣。
回到書房,在聽花閣目睹的那一幕仍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