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這里,曹氏腦子里的弦一繃,問道:-->>“你……你剛才說什么?”
陸銘川說道:“兒子打算辭去官職?!?
曹氏聽完,身子晃了晃,抬頭望了眼明亮的太陽,看了會兒,眼角流下淚來。
“母親,日頭刺眼,莫把眼睛看壞了?!?
曹氏轉(zhuǎn)過眼,看向兒子,聲調(diào)陡然揚起:“我怕是你的腦子壞了!”
“辭官?說的是什么混賬話,你如今坐上步軍司都虞候之位有多不易,你不知道?還是晏哥兒給你謀來的,你當(dāng)真是一塊爛泥啊……扶都扶不起……”
曹氏一屁股坐到身后的石凳上,拍著腿哭叫。
“母親小些聲,莫把老夫人驚著了?!标戙懘ㄕf道。
曹氏把哭叫的聲音降了降,咬牙道:“你這不孝的若是敢辭官,我現(xiàn)在就死你面前,你信是不信,我去撞柱……”
說著站起身,忙顛顛的四下張看,像在打量撞哪個柱子更合適,若是以前,兒子必會上前阻攔,然而這次,她挑柱子挑了半天,也不見他來攔她。
“作孽啊……當(dāng)真是白養(yǎng)一場,眼睜睜看著他老子娘死他跟前……”曹氏碎著步子,作勢往一根柱上撞去。
陸銘川仍是無動于衷。
沒了辦法,曹氏跑了一半,又坐回石凳上,胸口起伏不平,喘著老氣:“我算是看出來了,你是看不起我這個母親的,眼里也沒我這人,巴不得我早死?!?
陸銘川見她這會兒耳朵應(yīng)該能聽進(jìn)話了,開口道:“您老也不必如此,我若不辭官,您也別選柱子了,屆時,柱子都沒得撞,一齊拖去市口見血罷?!?
曹氏一怔,反應(yīng)過來,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你這烏鴉嘴!你兄長因公殉職,皇恩浩蕩,賞賜還接不完哩,怎么會見血?!?
陸銘川不可能像對陸老夫人那樣,把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訴她,他了解自己母親的德行,她那張嘴……叫人信不過,于是說道:“兄長作為接親正使因公殉職這沒錯,哪一日改口成‘上負(fù)皇恩,下辱使命’也不是沒可能?!?
眼下小皇帝當(dāng)然不會這么做,一來,京中許多官員從前效任于兄長麾下,不免令人寒心,二來,他還要彰顯自己的仁德,對陸家予以嘉獎和慰藉。
再往后呢……這可就說不準(zhǔn)了,依小皇帝狠辣的心勢,絕對會對陸家清算。
曹氏雖沒讀過很多書,有些道理還是懂的,不過仍是有些不甘,抱著僥幸。
“這……不能罷……”
陸銘川搖了搖頭:“如何不能,皇恩浩蕩還是皇恩晃蕩,不過一字之隔?!蓖A送?,面色無比嚴(yán)肅地問,“你老是要命,還是要錢權(quán)?”
曹氏沒了話,她最惜命的一人,掙扎半晌,嘟囔道:“回鄉(xiāng)就回鄉(xiāng),家當(dāng)?shù)脦?,多帶些錢……”
她過慣了富貴日子,再不想受窮。
大房這邊說好了,陸銘川在辭官之前,還要去二房和三房一趟,多的話自然是不能說的,只是把利害關(guān)系道了出來,無非是帝心難測,不如趁此契機(jī),在還能抽身之時趕緊抽身。
然而,二房三房不愿離開京都,舍不去那一襲官袍,無論陸銘川如何苦口婆心,甚至吵起來,都勸說不動。
再一個陸銘川雖同二房和三房之主同輩,年歲上卻比他們小許多,又屬曹氏所生,說出來的話自然沒有力度。
待陸銘川走后,二房的陸二和三房的陸三相互對看,如同聽到天大笑話一般地?fù)u了搖頭。
“沒了老大給他頂著,他連官都做不下去,居然想著辭官回鄉(xiāng)?”陸二說道。
“如今大房沒了掌事之人,只有他這么一個能出面的男人,崇兒又沒長起來,這老的老,小的小……”陸三接過話,語調(diào)帶著不屑,“不是我說,還是老大在的時候沒能留個后,如今大房就要敗在川兒手里。”
“正是這個話,叫我說,他要走,咱們也不攔著,莫要帶累我們兩房,離開京都回那窮鄉(xiāng)僻壤?簡直是笑話,說什么帝心難測,老大為公身殞,正是圣心垂憐,千載難逢的機(jī)遇!他自個兒不識抬舉,這樣大好的便利不想著利用起來,反叫你我二人隨他隱退,他既無福消受,那便是活該咱們發(fā)達(dá)?!标懚f道。
陸三聽了高興,笑道:“日后他那一房沒落,后悔了再到京都尋咱們,那也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(fēng),只管叫人打出去,絕不認(rèn)他這門親。”
兩人你一句我一句,把大房當(dāng)成他們攀爬的墊腳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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