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明吃不透自己,他算是很溫和的人了,卻幾次三番想揪著盧米脖領子把她扔出去。盧米就是有那種本領,三兩語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說就能把人惹毛。前段時間兩個人好不容易建立的脆弱的和平這會兒又沒了。
“我這不是不想窺探您隱私么”盧米心虛,完全忘了自己剛剛一邊縮著脖子偷聽、一邊差點把耳朵拿下來放涂明那桌上。甚至一邊聽一邊在頭腦里編故事,這個看起來正直的救命恩人被某個仙女勾去了魂魄,老婆不忍其辱提出了離婚。聽到后來故事變了,這個老板被扣了綠帽子,是個可憐人呢!可憐人還把房子給了前妻。
“你們認識?”奶奶見倆人忒奇怪,忍不住問。老人家精神矍鑠氣若洪鐘,并將一口片湯話傳給了子孫。
“我領導?!北R米氣短,說了這一句眼瞟向別處,不敢看涂明。公司里多風光的一個人,生活里也是雞零狗碎一地雞毛。心虛的好像涂明離婚是她一手造成的。
“領導好,領導好。”奶奶拍拍盧米肩膀:“陪你領導聊著!今天用不著你了!”
帶著子孫們逛胡同去了,把盧米扔下了。盧米想跟過去,又覺得跟涂明還沒說清楚,于是清了清嗓子,對他說:“老大,平常您訓我批評我,我都認??捎幸粯影?,今天真不是我故意聽您隱私的。我們家庭聚會的地方可是一早就選好的,而且我也不知道您有這安排您說是嗎?咱們得講理,生活歸生活,工作歸工作。您別因為今天的巧合在工作上給我穿小鞋,那我可真是冤到家了!”
盧米講完,頓了頓,又嘟囔一句:“再說了,不就是離婚么!再找就是了!”
“你有毛病吧?”盧米上嘴唇碰下嘴唇胡說八道,說的涂明腦仁疼:“誰跟你說我離婚了?”
“沒離?”
“…離了。”
“這不就結了!總之您別冤枉我??!”
盧米覺得自己冤,涂明也覺得她挺冤,她跟著一大家子高高興興聚餐,碰上了他和前妻。又不能捂著耳朵不聽,還被他嚇這樣,也挺可憐的。就擺擺手:“沒事,走吧。”
“我替您保密!”盧米舉起兩根手指頭準備發(fā)誓,涂明拉住她衣袖扯下她的手:“不用?!?
有什么需要特殊保密的?離婚有什么丟人的?他行的端坐的正,更何況盧米的嘴能信嗎?明天一早全公司都知道了。她少發(fā)點誓,沒準兒能多活幾年。
盧米聽到不用,松了一口氣,撒丫子就跑。跑了幾步,回過頭一看,涂明站在那,孤零零一個人,差了一口氣兒似的。想起他在公司樓下為自己出頭,突然起了惻隱之心,多少怕他想不開從二環(huán)橋上跳下去。于是跑到路邊小店,買了一提啤酒,出了小店,看到涂明還站在那,就跑到他面前,扯了一聽啤酒遞給他。
“我們盧家的家風:有事兒喝頓大酒,酒醒了天就晴了!”盧米單口扯拉環(huán),動作熟練,嘭一聲,白煙冒出來,起了一層浮沫,她嘿嘿一聲,舔了口白沫,真是沁人心脾。
“我酒量不太好。”涂明說:“你沒事就喝大酒都是澆愁呢?”都這時候了,還不忘
記對盧米進行說教。
盧米心梗了一下,想給他兩句,想起他今天煩著呢,就發(fā)善心不拱他活,好好跟他講話:“我知道,在重慶剛開場不就吐了?那就少喝點兒,多少也能管點用?!?
涂明覺得盧家的家風挺下酒,就點點頭:“行,試試?!?
也扯開一罐,兩個人找個地方坐下,一人干拉了一罐啤酒。路邊人來人往,這一男一女在熱鬧中喝酒,不不語,好像跟這個世界不熟,彼此也不熟。盧米想起武俠小說里,高人相遇一場,散的時候也偶有沉默喝酒最后衣袖一揮,自此相忘于江湖。多灑脫!如果世人都有這樣的豪情多好!可惜偏偏被兒女情長束住身體。
“這樣可不行?要不這么著,咱們?nèi)ノ壹遥医o您炒倆菜。”江湖兒女也不能沒有下酒菜,胃受不了。
涂明扭過頭看盧米一眼,她神情坦蕩著呢,一點沒有烏七八糟的東西。就說:“好?!?
涂明這輩子沒做過這么出格的事,跟單身女同事回家喝酒。如果是別人他大概會避嫌,但這人是盧米,恨不能任何她看上眼的人都做她兄弟,比男人還坦蕩。
他什么都沒想。跟在盧米身后去了她家。
盧米的家就在二環(huán)邊上,特別老的小區(qū),距離涂明給邢云那套房子所處的小區(qū)不遠。老小區(qū)設施不好,車道很窄,也沒有人車分流,涂明錯身跟她向里走,在一棟樓下,看到盧米那輛顯眼拉風的紅車。紅車旁邊,停著一輛摩托,罩著車衣。
“你真騎摩托?”他問盧米。
“真騎??!這能有什么假?”盧米看他這樣問,索性走到自己摩托面前:“帶您看看我的寶貝!”不等涂明回話,她就扯下車衣,她的摩托像她的汽車一樣拉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