甄朱躲著,他非要喂,老媽子人都轉(zhuǎn)回來了,到底有眼色,聽到動靜,充聾作啞地在外頭等。
甄朱和他嬉鬧了一會兒,催促他快些,說趕緊去老太太那里看下,這才終于吃完了一頓飯,兩人稍稍歇了下,就一起出去,快到的時候,隱隱看見里頭晃出來兩影子,大奶奶和二奶奶剛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完晚飯,這會兒一塊兒出來了,只聽見大奶奶低聲抱怨說,還是老三媳婦兒有福氣,嫁了老三,老太太都不用她在跟前立規(guī)矩,哪像我們,當(dāng)初嫁過來第二天就要立規(guī)矩,這一立多少年了。今天到這會兒,一口飯還沒吃。二奶奶就嗤了一聲,人家命好唄。老三當(dāng)寶貝疼,還有個有來頭的干媽,咱們沒有,認命就是。大奶奶不吭聲了。二奶奶又說,今天聽說成都那邊又來了人,要請老三過去做事,連同上回那個,你說,他怎么就全給推了?大奶奶說,我怎么知道。二奶奶就冷笑了聲,我家二爺說,老三得罪了張大帥,混不下去回來,興許是怕出去了被人穿小鞋,這才躲家里不走了。我原本以為也就我家二爺混世,你看老三,回來才多久,這胡鬧的勁兒,連老二都給比下去了,以前還真看不出來,看這樣子,他是鐵了心要長留了。我家倒沒什么,二爺反正向來不讓管正事。不是我多心,只是好意提個醒。大奶奶你那邊是要上心些了,大爺別不小心犯什么錯,再被老太太揪住把柄,指不定哪天就把肥差轉(zhuǎn)給老三了。大奶奶就嘆了口氣,說,不瞞你說,大爺也正擔(dān)心著這個呢,只是畢竟,都是親兄弟,老太太再偏心,也不至于偏到哪里去吧。三奶奶就說,還是大奶奶你們厚道,只是人心隔肚皮,誰知道別人怎么想的……
兩個向來暗中勾斗的女人,現(xiàn)在因為有了新的共同威脅,一下子就拉近了關(guān)系,一路輕聲嘀咕著從門里出來。
門口光線昏暗,大奶奶二奶奶并沒看見停在路邊那株桂花樹影下的徐致深和甄朱,從旁邊走了過去。
甄朱心里有點堵,看了眼徐致深,想說點什么,一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。他笑瞇瞇地握了握她的手,帶著她就往里去,兩人在徐老太跟前,伺候她抽了一泡煙,說了些話,老太太習(xí)慣睡早,讓回去,兩人就回了,進了院子,甄朱還在想著剛才聽到的大奶奶和二奶奶的話,遲疑了下,說:“你不要往心里去……”
她話還沒說完,腳下一個懸空,人已經(jīng)被徐致深給抱了起來,他狠狠親了她一口,湊到她耳畔咬著耳朵:“黃酒燉泥鰍果然大補,剛才在奶奶那屋,我就老想著了……”
甄朱捶了他一下,罵他不要臉,他大笑,抱著她進了屋。
第二天,甄朱碰到大奶奶二奶奶,相互說說笑笑,徐致深和兩個兄弟也是兄友弟恭,一團和氣,只是他依舊沒個正形,整天捉貓逗狗,聚眾打牌,或者就帶甄朱到處兜風(fēng),除了不逛妓館,不抽鴉片,真真是把紈绔給做到了極致,回來才個把月,提起徐家小三爺,縣民無不側(cè)目,徐老太也不管,只一味的寵他,沒過問一句。
這天,因為昨晚睡的太遲,甄朱被徐致深摟在床上,兩人一直睡到了將近中午,老媽子來了,在外頭來叫,說前次來過的那個姓曹的大官又來了,這回也還是縣長陪同來的,客人已經(jīng)上門了,大爺讓三爺趕緊的出來。
甄朱先醒了,急忙推了推徐致深,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,盯著床帳頂,出了片刻的神,這才撩開帳子翻身下去,一邊打著哈欠,一邊出去開門。老媽子送水進來,他洗漱完畢,甄朱早也爬了起來,拿了他的衣服,幫他穿上,他吃了幾口東西,親了口甄朱,出去見客了。
老曹一身戎裝,在徐家那間會客廳里,被大爺二爺陪著,已經(jīng)說了些話了,忽聽門口起了一陣腳步聲,抬眼,見徐致深走了進來,哈哈大笑,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快步走了過去,抓住他的手,上下打量,笑道:“多日不見,老弟你風(fēng)采依舊,老哥哥實在欣慰!今天上門,事先也沒打招呼,只是最近幾天,人在成都辦事,忽然想見見老弟,你也知道我這脾氣,想一出是一出,這就來了。老弟你新婚不久,要是打擾,還望見諒!”
徐致深笑道:“不怕曹兄你笑話。剛才確實還在屋里睡覺。聽說曹兄你來,這才匆忙起身,讓曹兄久等,是我的不是?!闭f著讓座。
“哎呀,果然是我的不好,攪了老弟你和新婚夫人的好事,只是這大白天的,老弟還是悠著點好……”
老曹取笑了幾聲,徐致深笑而不語,大爺二爺知道這兩人有話要說,自己留下不便,也就先走了。
老曹和徐致深各自入座,說了幾句和舊事有關(guān)的閑話,老曹隨即說:“徐老弟,上回我送來給老太太的那點薄禮,你怎么原封不動給我送了回來?未免也太不給我面子了。又不值幾個錢,不過是我孝敬咱們老太太的一點心意而已。”
徐致深忙賠罪:“是老太太的吩咐,說不好白拿,要我送回去。”
老曹搖頭:“這話就見外了,你們家老太太,那就是我家老太太?!?
徐致深笑道:“我知道曹兄爽快人,只是老太太人上了年紀,難免固執(zhí),我做晚輩的,也不好不聽?!?
老曹又說了幾句,神色漸漸轉(zhuǎn)為鄭重,道:“徐老弟,我也不瞞你,我此行來意,是誠心求賢。張效年有眼無珠,老哥哥我對你卻一向愛惜萬分。以前那是沒機會,如今你沒了羈絆,自由之身,只要你來我這里,我立馬撥你兩個加強師,一切聽?wèi){你指揮,只要你我聯(lián)手,往后,誰能奈何的了我們?”
徐致深說:“曹兄一番好意,我萬分感激,只是以我如今處境,不敢連累曹兄英雄之名。”
老曹呸了一聲,不以為然:“就那破事,算個雞.巴鳥蛋!我老曹是那樣的人?徐老弟你完全不必顧慮?!?
徐致深端起面前的碗茶,喝了一口,笑道:“曹兄,并非我存心不給曹兄你面子。曹兄肯在這當(dāng)口來我這里請我做事,一出手就是兩個師,我萬分感激,只是實不相瞞,時隔多年,如今我回了鄉(xiāng),才知道什么是逍遙,比起從前,如今這完全就是神仙日子?!?
他神色變得鄭重了起來。
“我十幾歲離家,多次死里逃生,戎馬倥傯,一轉(zhuǎn)眼,再過個幾年,也就三十了,要不是遇到了如今這個檻,恐怕還在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?,F(xiàn)在想想,什么都不如回來,太平日子,逍遙自在,神仙來了也不換。曹兄好意,我心領(lǐng)了,但實在無心出去,還請曹兄見諒?!?
老曹又苦勸了幾句,見他似乎真的無意出山,心里雖失望無比,但同時,也松了口氣。
徐致深人雖然退下了,但老曹知道,除了自己之外,不少人都在盯著他,包括四川那兩派勢力。以他的個人能力和對南陸軍系的影響力,如果被別人所用,對自己而,無疑就是個損失,甚至是個麻煩,所以他一心想要將他歸為己用,至少,要確保他不會被別人挖走,這才不辭勞苦,這回再次親自遠道登門。
現(xiàn)在聽他語氣,應(yīng)該真的沒有和別人私下有過聯(lián)系,再聯(lián)想到頭天特意在長義縣里打聽過他的近況,得知他回來后,就忙著操辦婚事,帶著那個漂亮太太開車兜風(fēng),招搖過市,整天廝混,不務(wù)正業(yè),自得其樂,看起來,因為遭此挫折,真的是心灰意冷了。
他思忖了下,終于稍稍感到放心,再力邀了片刻,依舊無果,于是哈哈笑道:“也好,人各有志,老弟你既然無意出山,那老哥哥我也不好勉強。只是往后,咱們說好,要是你想再出來,第一個務(wù)必聯(lián)系老哥哥,我那邊,必定虛位以待!”
徐致深含笑向他道謝,命人擺酒設(shè)宴,叫來陪客,留他吃飯,老曹也不推脫,當(dāng)天賓主盡興,喝的醉醺醺,安置了下去。
甄朱知道徐致深在陪客,晚上就去徐老太跟前服侍,回來后,在房里等他,房里那個西洋鐘走到九點多,他終于回房,臉紅彤彤,腳步有點踉蹌,酒氣熏天,甄朱扶他進了浴房,他坐在浴桶里,閉目靠在桶壁上,頭往后仰,一動不動,仿佛睡著了。
因天氣冷了,甄朱怕他著涼,胡亂替他洗了洗身子,就輕輕拍他臉,他睫毛動了動,慢慢睜開眼睛,順從地從浴桶里爬了出來,站在那里。甄朱幫他擦著身上水珠,他低頭看著她,忽然將她一把抱了起來,送到床上,連帳子都沒落,就開始要她,一只手揉的她養(yǎng)的嬌嫩無比的乳都發(fā)紅了,甄朱吃痛,發(fā)出細細的嚶嚶之聲,這仿佛更刺激了他,要的又狠又急。完事后,他仿佛十分疲憊,亦或是真的醉了,摟著她,閉目很快就睡了過去。
甄朱慢慢吁出一口氣,給他拉好被子,自己也蜷在他的身邊,慢慢閉上了眼睛。
她睡到半夜,翻了個身,朦朦朧朧,感到身邊仿佛空了,睜眼,發(fā)現(xiàn)徐致深不見了。
甄朱慢慢地坐了起來,撩開帳子,看見房門半開,一道清泠月光,從門縫里照進來,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白色。
她披衣,下榻趿鞋,輕輕走到門口,看了出去。
一道人影,靠坐在走廊的欄桿木上,頭微微仰著,仿佛在看月。
空氣里漂浮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。
回來這么久,甄朱還是頭回見他抽煙。
她悄悄走了過去,從后慢慢抱住了那個正在抽煙的男人的腰,低聲道:“你是故意的,是嗎?”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