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士云,你知道嗎?有時候午夜夢回,我常想起我們在天津時,一起聽戲、論畫的日子。那時雖也有煩憂,但至少……心是輕的?!彼穆曇舻统料氯?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。
蔣士云靜靜地聽著,沒有打斷。她知道,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。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腳,燈光下,那手指白皙得幾乎透明。
“心輕,是因為有所依歸,有所向往?!彼p聲接話,聲音如同窗外的月光般柔和,“如今漢卿你肩負的,是整個北方的安危,是無數(shù)人的期望。這份沉重,自是不同。”她頓了頓,目光掠過他眉宇間的倦色,心頭微微一緊。這個男人,本該是翱翔九天的鷹,如今卻被無形的鎖鏈束縛著,掙扎得如此疲憊。
“依歸?向往?”張學良重復著這兩個詞,眼神有些迷離地望著窗外的荷塘夜色,“有時候,我連自己的方向都看不清了。守?守得住嗎?退?又能退到哪里去?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,南京那邊……”他搖了搖頭,沒有再說下去,但未盡之語兩人都心知肚明。
蔣士云拿起酒瓶,親自為他斟了半杯酒。這個細微的動作帶著一種超越尋常朋友的親昵與體貼。
“《左傳》有云,‘居安思危,思則有備,有備無患’。漢卿你如今正是在‘思?!?、‘有備’的階段??床磺宸较驎r,不妨先穩(wěn)住腳下,積蓄力量。我相信,以你的智慧和魄力,終能找到那條最該走的路?!?
她沒有空泛的鼓勵,而是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將他的困境置于更宏大的歷史視野中,給予他理性的支持。
張學良看著她,看著她眼中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理解。
在這個精心營造的、遠離塵囂的靜謐空間里,在酒精和知音的雙重作用下,他感到一種久違的放松。他甚至覺得,比起在順承王府書房里正襟危坐的密談,此刻這推心置腹的夜話,更能觸及靈魂深處。
“士云,”他忽然喚她的名字,聲音比平時更低沉柔和,“有時候真覺得,你是這世上少數(shù)幾個能懂我的人。”這話帶著酒意,也帶著積壓已久的情愫。
蔣士云的心輕輕一顫。
她迎著他的目光,沒有回避,也沒有羞澀,只是坦然地接受著這份評價,眸中流轉(zhuǎn)著復雜的光彩。
有欣慰,有感慨,或許,也有一絲深藏心底、從未宣之于口的遺憾。她知道他身邊已有趙四小姐,自己此番前來,更多的是一種知己式的關懷與支撐。
“能得漢卿如此評價,是士云的榮幸?!彼⑽⒁恍Γe起了酒杯,
“既然如此,那就為了這份懂得,再飲一杯?!?
兩只水晶杯再次輕輕相碰,發(fā)出清脆悅耳的聲音,在這靜謐的暖閣中久久回蕩。
窗外,月色朦朧,荷影婆娑;窗內(nèi),紅酒氤氳,知音在側(cè)。
這短暫的夜晚,如同亂世風雨中偷來的一刻安寧,足以讓兩顆疲憊而高貴的靈魂,暫時靠岸,彼此取暖。
至于明天又將面臨怎樣的驚濤駭浪,且留待明天再去面對吧。
喜歡擁兵三十萬,漢卿你的感情在哪?請大家收藏:()擁兵三十萬,漢卿你的感情在哪?
s